爆米花的诱惑

作者: 朱雪飞2020年08月06日情感日志

小时候,年是慢慢走来的。

通风报信的,往往是爆米花。

在冬日暖阳下,有外村的爆米花的中年男子,挑着爆米花机,来到村上。他挑个避风的屋边,点起小炭火炉,安顿好爆米花机和风箱。而后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专等人来爆米花。那机器是黑色的,鼓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头尖,另一头有个圆盘,上面有仪表和把手。机器下面是烧得很红的小炭炉子,炉子下面有个通着风箱的管道。那爆米花的男子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着爆米花机的把手,眼睛看着仪表,待到他认为可以停火时,便起身把爆米花机从火上移开,用一根也是铁管一样的东西,插进爆米花机尖尖的那头,一只脚踩在爆米花机器中间鼓起来的胖肚子上,用劲拉他手里的铁管,只听得“嘣”的一声,那爆米花机瞬间腾起一股白色的雾气,香气四溢的爆米花从机器被拉开的脖子处滚出。孩子们张开白色的棉布口袋接那白白的圆鼓鼓的米花,笑着、鼓着腮帮子吃着。他们觉得这是一桩绝对合算的买卖,放进爆米花机的是一碗米,出来是大半袋子米花,还有甜味。

那“嘣”“嘣”“嘣”的爆米花声,把村头村尾的孩子们都招来了,也把年味悄悄带来了。

爆米花的来了,那卖麦芽糖的也来了。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

卖麦芽糖的爱敲铜锣,还爱吆喝“换糖啰”!孩子们一听到铜锣声和吆喝声,就开始缠着母亲找家里的破烂。家中的母亲早就把破烂收拾好了,待卖麦芽糖的来到门口,她便从屋子里拎出一堆已分好类并且扎好的破书破鞋子牙膏皮还有废铜烂铁,和卖麦芽糖的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个双方都接受的价钱成交。卖糖的用凿子凿下一大块麦芽糖,母亲拿回去收好了。孩子等在边上,把那些凿碎了的糖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享受着麦芽糖独特的甜味和绵软。

有了爆米花,有了麦芽糖,母亲做炒米糕的材料也就备足了。她挑个日子,熬糖做米糕。熬得热热的稀稀的糖里和上爆米花,还有炒熟的花生米,盛在方盘里,压平,压实,在将要冷却时切成长方形的米糕倒出来。那米糕放在褐色的小瓮里,密封好,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防止”家里那只小老鼠“偷吃”。

年味在母亲的忙碌中,在孩子们的吵闹中,越走越近了。

忙年,不是家中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忙着,他们忙着碾米粉,忙着杀猪宰羊。

压猪头膏,那是老家男人们的好戏。

猪是自家养的,猪腿猪排骨猪下水,各有去处。亲戚家,朋友家都要送到。但猪头必须留着自家用。

男人把猪头洗净,用镊子把猪头上的毛细细拔净,飞水后,用硬柴火慢慢把猪头煨烂,放少许盐,捞起,趁烫手的时候把骨头剔除,放上发好洗净煮熟的木耳,用细麻绳把猪头肉扎紧捆好。屋子外面是天然的冰箱。找一块大一些的青石,洗干净,压在捆扎好的猪头肉上,放在屋后,冻上几天。孩子们热切地盼望着解开猪头肉成膏的那一刻,他们时常去屋后摸摸,看看,不断问大人,还要几天能吃。忽然有一天,饭桌上多了那薄薄的、五花的、长方形的膏,整齐有序地码放在盘子里,那一定是母亲为了解孩子们的馋,给猪头肉提前松绑了。

炒米糕、团子、猪头膏,都弄好了,孩子们的新衣新鞋也做好了,家中也已经做过大扫除了,年已到眼皮底下了。

女人再发好豆芽,冻好豆腐,泡好笋干,把过年要吃的菜都准备好。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过团圆饭,孩子们听家中的老人忆过苦思过甜,再围在锅灶边,看母亲炒瓜子、炒花生、炒蚕豆。瓜子花生蚕豆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和它们散发出的一屋子香气,炉膛里红红的火和孩子们红扑扑的脸,屋外响亮的鞭炮声……年在热气腾腾中到了,带着十足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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