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胆子

母亲一向胆大。

在生产队的时候，为了多挣工分，母亲选择去水牛湾打水草。那里水草茂盛，可是路途远，来回要经过一座坟山。坟山荒草萋萋，阴气森森，听说经常闹鬼。一般人白天过坟山也要结伴同行，母亲却总是一个人独行，毫无惧色，夜幕四合才挑着沉甸甸的一担水草回来。村里人都称母亲为胆大媳妇。那时，我问母亲：“妈，你一个人过坟山不害怕吗？”母亲说：“我只想着多挣工分，害怕你们兄妹饿肚子，其他的就不知道害怕了！”

外公去世的时候，灵柩摆在灵堂，乌黑的棺木阴森森的，豆大的油灯摇曳着，乡村的夜晚寂静阴暗，灵堂里阴风阵阵。母亲一个人在守灵，她焚香添油，毫不畏惧。事后，我问母亲：“一个人守着灵堂不害怕吗？”母亲回答：“那里面睡着的是我最爱的父亲，有什么好害怕的？”

前两天，母亲突患眼疾，眼睛一片模糊，需要做手术。虽然是小手术，同样有风险。在进手术室进行麻醉之前，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紧握着我的手，我明显感到了母亲的害怕，一向胆大的母亲突然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我安慰母亲：“妈，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不要害怕。”

母亲哆哆嗦嗦地从贴身口袋拿出一个存折给我，说：“儿呀，收好它，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害怕再也醒不过来，以后不能为你洗衣做饭，不能为你们攒钱还房贷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