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笑的魔芋树

作者: 吴建华2020年09月23日情感日志

我的旬阳老家盛产魔芋,家家有魔芋豆腐吃,外地人来不知道魔芋是何物,就说那是魔芋肉,吃罢魔芋肉就要去看魔芋树,结果在魔芋地里看见了一地的魔芋伞。

外地人不信邪,用锄头去绿伞下面一探究竟,就看见魔芋是独苗独根的怪物,果实像皮球,更像个浓缩的地球仪,还生着个圆圈状的肚脐芯。

外地人在皮球似的魔芋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还未尝出是什么味道,就被强烈的魔芋碱给麻弯了舌头。

外地人哭着脸问:“世上有椒麻有胡麻,咋就没听说过有魔芋麻?”

其实不然,麻,是魔芋的天性。

制作魔芋豆腐时,人们要带上防毒手套,边干活边忌讳说出一个“麻”字,偏巧有人在一旁要开玩笑,问:“你的手麻不麻?”

干活人赶快回答:“不,一点都不!”偏不说个“麻”字。

的确,魔芋是很神奇的食物,作为食品,它在脱“麻”之后被称为“东方神菜”,有抗癌和降三高作用,味道那是好极了。

魔芋不是单一的食品,我们生产出来的牛奶,为什么装在杯子里隔夜也不会沉淀为两层?就是因为里面添加有魔芋素,它以网状悬浮结构改善了奶液的平面内质。它在食品工业、医疗医药和工业钻探石油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至于魔芋的耕种也十分有趣。它喜阴,长在阴坡或者潮湿的大树旁。

每到五月端阳,一清早,魔芋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村人举着长长的竹竿过去,将竹竿打横,在魔芋叶上一扫而过,那些饱含叶汁的露珠,落在地上就会变成一粒粒魔芋的种子,到了八月十五,魔芋地里便长出一层密麻的魔芋新苗。

冬季,人们挖出了大魔芋去做豆腐,把荸荠似的小魔芋种子拾起来,待开春后再重新播种下去。当然,在加工大魔芋时,人们总会磨去巨大的魔芋肉团,留下一枚小小的肚脐芯,照样可以成为新生命的种子。

至于种魔芋的人,那就像是天外的来客,他们把小小的地球仪的种子,埋设进地球的泥土,然后等待新苗的信息。

过些日子,魔芋的新苗,就像竹笋,像天麻,也像莲芽,更像二月二抬起的龙头,它们会相继攻破泥土,长出一个麻子汉脑袋,伸着蛇皮似的花脖颈,开放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花期长,花冠大,花色鲜艳,堪与美人儿比。

单从魔芋树的表面看,花红叶绿,明光闪闪,你会惊叹魔芋是世间最幸福的植物之一,但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魔芋树阴里却绝少有蜜蜂过往,反倒有大片蜘蛛罗网的陷阱,使之充满了战争的凶险。

首先是一种名叫“洋辣子”的昆虫,四脚抓地粘在魔芋叶片的背面,“洋辣子”背部的前后有两道重型武器,向四面直杠杠地开刺,锋利、尖锐、带毒,无论大小动物,一旦触碰即可遭殃,那种痛疼,我在童年有过挖心的体验。

其次是一种四眼绿的肉虫,眼睛上有几道圆圆的绿圈,浑身是圆滚滚的肉体,屁股上却翘着一个小小的猪尾巴,你一碰它就流血,且没完没了。

据说,四眼绿肉虫与洋辣子是一对冤家,它们往往相逢在同一棵伞状的魔芋树叶的背后,却各自画地为牢,各守一方领地,一边啃食魔芋叶片,一边生儿育女,却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有那些蚂蚁,顺着光杆的魔芋树上下忙碌,不断收取那些因侵犯领地而战死的各种小昆虫的尸体、蛋卵,以及其它。

魔芋树却是一动不动,它只是独苗独根地挺立着,一端在仰望天空,吸收日月精华;另一端在根下,吸收大地的精髓,成长着地球仪似的果实,并使魔芋树成为地球通往太空的一道喇叭状的信号接收器。

昆虫们只知道坚守自己的使命,在自己的领地里亡命地占有与劳作、防范与争斗。它们最初操心的是吃光一枝叶子之后如何转移的小问题,后来却担心吃光了整树叶子之后又如何飞跃与迁徙的大问题,它们有的没有翅膀,有的没有大长腿,更没有高倍的望远镜,但它和它们的族类,一直都想知道魔芋树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么神奇?

昆虫们生于春,喜于夏,忧于秋,而困于生命的暮年。

可是昆虫一思考,魔芋树就发笑。魔芋也笑霍金的《时间简史》,舍近求远呀,去关心那看不见的宇宙爆炸和演化、时间的起源与终结。其实,一颗魔芋树就是一个宇宙的缩略图,它有播种的时间与成长的空间,更有发生的起点,以及轮回的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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