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记

作者: 张梅2020年10月14日情感美文

吃南瓜,想到张爱玲笔下的南瓜 “热腾腾的瓜气与照眼明的红色给予人一种暖老温贫的感觉”。

南瓜叶大,掀开蒲扇似的叶子,磨盘状的南瓜稳稳当当地端坐在地上。据说齐白石颇喜南瓜,敦实的南瓜被画家作为案头清供,看到友人种的南瓜,欣然作画题句:瓜瓣多且甜,不怪人垂涎。南瓜让白石老人童心大发。

去徽州,老房子里摆了许多老物件,有一个翰林之家,厅堂几案上摆着几个老南瓜,那明艳的黄色让本来晦暗的厅堂为之一亮,饱满而生动,其中一个,皮上刻着“平安”,字体拙朴。是翰林的后人守着老屋,兴之所至刻字祈求平安?还是像白石老人那样用南瓜作为清供,对着南瓜泼墨挥毫?

老南瓜,满是平和温煦的意味。南瓜放在屋角,数月不坏。听过老冬瓜、老西瓜吗?冬瓜、西瓜水分足,不能久搁。老南瓜,历经时光,苍苍然,素素然,在绵长的岁月里,老出了一番沉稳,让人们在平淡的日子里多了份甜美。俗世生活,衣暖菜蔬香,就是安适。

在乡下,南瓜的确是暖老温贫之食。乡间有这样的吃法,将南瓜剖开,切成片,顺着铁锅贴一圈,饭熟了,南瓜也熟了,当然,最先闻到的,定是南瓜的甜香。或者煮南瓜面疙瘩,面汤也被南瓜染得黄澄澄的,呼噜噜喝下肚,若是冬日,吃过之后,身上暖意十足。

南瓜是餐桌上的常客,南瓜憨头憨脑,任你炒蒸煮炸。

吃南瓜头素炒味道极佳,南瓜头就是藤上的嫩头。初夏时节,炒上青青的一碟,叶子绵软,一截截细藤吃起来很脆嫩。

南瓜花也可以吃,吃花是颇有情趣的事,一盘南瓜花被裹着面炸好后,盛在白瓷盘里,一朵朵,露着些黄黄的花色,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心生爱怜。吃南瓜头时大快朵颐,吃南瓜花就完全不同了,花蒂有股甜味儿。在这些香艳犹存的花面前,变得斯文起来,轻轻地品味着。

食花古已有之,宋人林洪的《山家清供》中就提到很多吃花的方子,梅花汤饼、端木煎、紫英菊等等,尤其是端木煎,可不是将木头煎着吃,看起来木头木脑的名字,其实还有段轶事:

旧访刘漫塘宰,留午酌,出此供,清芳极可爱。询之,乃栀子花也。采大者,以汤过,少乾,用甘草水和稀面拖油煎之,名檐卜煎。杜诗云:“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今既制之,清和之风备矣。

原来栀子花也可食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道菜做法和南瓜做法相似,“和稀面拖油煎之”,吃起来也是有着“清和之风”,或许,我们的南瓜花的吃法就是从古人那儿沿袭而来。吃着吃着,似乎有了在小园香径徘徊的意味。

入夏之前,父亲在城南、城北各种几棵,不时要去探看,像是走亲戚。围墙边见缝插针地种上几株,长得倒也乖巧可爱。起初草盛苗亦盛,渐渐地,南瓜苗破草而出,高出杂草一大截,南瓜顺着土坡随意爬着,像放了假的乡村孩子,叶子撒着欢,几日不见,就跑得很远,花朵刚谢,鸡蛋大的小瓜已经挂上去,就这么几棵,舍不得掐嫩头,也舍不得摘花,就让它顺着生长的规律,去结胖墩墩的大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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