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起家园情

作者: 柴然2020年10月23日情感驿站

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在山西农村长大,有纯正的农村血统,山西陵川城北关村,就是我家,现在我母亲还由我弟弟专门回乡陪着,居住在紧邻陵川县人民医院的牡丹园小区。

在我的情感深处,最是盼望的,就是农村好,农民富强,人畜兴旺;相反,最失望、也最痛恨的,就是农村社会的百业凋敝,农民在自己家门口却生活不下去,非得外出打工,以期糊口。

有意无意,考察过一些贫困山乡,糟透了的是,在这些地方,青年人回乡就找不到生计,一个月想挣一千块钱,比登天还难。

这些年,不断走进那种搬空的村子。其间如太原周边山上的,似也不像那种纯然不适宜人居的地方。走在这鸡犬皆无的空街巷中,静至窒息,悲哀之余,忽觉小时候哪个雪天来走亲戚,一片远逝的村庄图景,漫溢于心间。

但现实是,这些村庄和她古老的历史都将被抹去,也正在抹去。

关于乡土的荒芜,顺带就能举出几个有典型意义的村庄。

一在高平,这是诗人李杜的家乡,具体村子叫东庄。我是十二三岁在陵川剧团时,出台口来过这边,不仅东庄一个村子,还有北诗的几个村子,包括北诗。

我就觉得,这一带特别好,人多,兴旺,庄稼长势尤其喜人,当年的北诗公社,一直是学大寨先进典型,多有人来参观;另还像晋城(现在泽州)东四义那样,非常干净,爱国卫生运动十分突出,坚持很多年。

诗兄李杜夸他家乡,还会加上计划生育模范这一条。

前些日子,参加作家团采风屯留,途中有人提及屯留珍珠黄小米断不亚于沁州黄,实际是本也有人拿珍珠黄当沁州黄。

采风团中,有《山西经济日报》资深女记者王媛,她就是高平人,从小长在高平。我便和她交流:高平小米,天下第一。

当年当小演员来这北诗,也来东庄,早上吃这里的小米稠饭,是从未有过的好,这个好呀,能让人一整天心情愉悦。

于我这个吃小米饭的人,自那以后,这四十四、五年间,是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的小米。

多年来我时有琢磨,想来小米达之那样一个好的程度,在土地,在阳光雨露,在风在水还在人,如菩提成佛,一切成因具足。

在人,这里有多少?留谷种的,摇耧播种的,间苗的,施肥浇水的,看秋护秋的,收割的,切穗的,晒晾的,放在打谷场上的,赶牲口用碌碡碾场的,打场的,扬场的,把谷子收在麻袋,这之后分下粮来,对家庭还有推碾的,或是到钢磨上去加工,这我们才能看见小米,金黄金黄,但多的时候,它的成色并不一定好,可它是小米,粒米度三关。

前年,李杜兄老父九十高龄驾鹤西游,太原这边的朋友前去高平参加追悼活动,其中我们这一部分就坐满了一个中巴车。

再见北诗,再见东庄,本该是最美丽的新乡土呀,高平本身还富吧,北诗这边又有好煤矿,四十好几年过去了,应该变化很大呀,让你一头热望,喜出望外,但是,没有。

从车窗上望出去,路上就很见萧条。

大家来到李杜家东庄,不是村庄有什么向好的变化,事实是多家人去楼空,村庄上下,人气稀少,鸡呀狗的,也看不到多少;传统农业村庄的繁华盛景,如梦如泡影,留在了传说之中。但这里,你不能说她本就在苟延残喘,已在奄奄一息,然则她破败了,凋零了,又确凿无疑。

李杜诗兄,现今不再写他的新乡土了。他只写《哀歌》,写了几十首,又几十首。我读他的诗常有疼痛在胸。哪怕他写的是北京城某个过街天桥,一只停在自家阳台上的小麻雀。

另一村子,是阳高县一个就叫长城的山村。那是整村移民,长城村百姓移在了山下。

赵瑜老师就很想自己投资拍一部纪录片。 而向赵瑜老师讲起自家移民情况的,就是省作协后勤上的小张。

小张的父母,在下面不能忍受失去土地的空寂,老两口子偷着回了山上。在这空长城村,又续接起放羊营生。山村中除却空房子,什么都没有,水要到很远处找,电则依靠一个小太阳能,可点亮一支灯泡,充一台手机。老两口就在这荒弃的老长城村“特别留守”,每日里,长城上、长城下、长城内、长城外,端弄自己那一群羊;经冬而迎春,待羊羔稍长大,他们即会卖给在山下的村人,而他们用饲料再喂,几个月后,小羊羔变大羊,变成我们今天餐桌上的催肥羊。

听赵瑜老师讲来,我都感觉是在听哪部经书里的故事。

一个光明的尾巴。说好友武军老板,诗人雪野老哥,诗人吴修明兄弟,还有几个朋友,就荒芜了的片片故园,致力于“美丽乡村计划”,在那些特殊的村庄里落地。这阵子,是在交城又搞起来一处,建了一座新的大院子,名义是磁窑博物馆什么,弄了一段。前些时候,几个朋友还专门过去写字画画。这地方离太原并不很远,到了交城那头有段路不好找。今天上午我和雪野兄通话,他说在那儿又迷路了,正在找路。我说,你们这也是钻探人员,进了塔克拉玛干沙漠。

但是偌大空村无乡人,仍是最大问题。这不是光炒作一些文化概念而能解决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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