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那片天

作者: 刘先琴2020年10月28日亲情文章

“这么高的楼得住多少人,吃多少粮食啊!”春日,城市难得的艳阳天,驾车拉着母亲兜风,指点东区那些高大建筑给她看。没想到母亲的目光与那些布满无数门窗的楼层相遇,开口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要知道,母亲退休前是一名中学教师,担任语文、美术课程。即使随女儿住进水泥丛林的城市,也不时会从小区树下、公园路旁捡回几片落叶花瓣,放在床头欣赏。说出这样的“俗语”,也许是老人家第一次看到密集建筑的直接反应。

深里想,其实吃饭问题,是母亲一生最为伤神劳形的事情。

记事起,就赶上饥饿年代,孩童时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千方百计觅食的身影,那是舌尖上能够品味的记忆。作为父母都是教师的家庭,虽然有定时供应的“商品粮”,但是从我们兄妹各自的学校幼儿园七折八扣下来,已是寥寥无几,母亲却总是有办法让干瘪的粮袋变成大锅大盆的食物。一小碗米,先在开水里煮成半熟,捞出篦水,把几根大萝卜剁成细丝铺锅底,再将已经充分膨胀的米粒铺上焖熟,揭开锅盖拌匀就成了一大锅萝卜饭,加上先前煮米的一大盆汤水,足以满足围桌而坐的嘴巴。供应粮中难以下咽的红薯面,母亲会用开水烫到发黏,掺进能找到的各种菜叶子,在干锅上贴成大饼,还有豆腐渣蒸槐花,麦麸红薯叶菜团子……最开心的是母亲在学校带头把自己的课上到了田野上,在刚刚返青的田垄里,教学生什么叫芥菜、面条菜;在收割后的麦茬地捡麦穗,秋天的玉米地里,更是有不结穗的甜秆,挖剩下的薯块,草丛里黑紫的藤果……甚至有一种叶子扎手的茅草,轻轻把中间的嫩芯抽出来,把地下雪白的根挖出来,当场大嚼品尝一种新鲜的甘甜。那一年,就母亲班上没有饥饿晕倒的学生……

一日三餐中,母亲老了,厨房已经不是她的领地,吃的智慧却依然不断在家庭出现。餐桌上,她会说炒菜搁的油太多了,菠菜根咋能丢掉,粮食要先用水泡泡再下锅,省火出饭,更不用说剩饭剩菜,那是万万不可在她面前丢掉的。90岁的老母亲已经叫不出亲戚熟人的名字了,却还在我们找不到糖果饼干时,准确说出在哪个柜子角上,哪个抽屉盒子里。有一次,小阿姨熬稀饭找不到小米,母亲硬是从她放衣服的地方拖出一个袋子,对小姑娘耳语:“用过藏好啊,他们可浪费哦!”

也许,我这个做记者的女儿,应该告诉这么多年守在家里的母亲,改革开放40年后,咱们中原大河南已经成为国家粮食生产核心区,粮食总产量占全国的十分之一,小麦产量占全国的四分之一,河南人不但没有粮食之忧,我们还要为全国人吃饱担保呢;也许,需要母亲游览的,是中储粮在郑州郊区的仓库群,那些抬头不见顶的大粮仓,需要用吊车、用传送带把金黄的稻米,饱满的麦粒送进库房,现在让人费神的,是怎样让这些粮食经年累月新鲜如初;或者更直接,让母亲到已经有20年历史的速冻食品厂看看,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自动生产线上,滚滚而来的包子饺子、馒头油条,会解除老人家大楼里那么多人吃什么的焦虑,告诉她,全国人吃的10个水饺中有5个来自河南,4个大白馍中有1个来自河南……

一定要让母亲知道,这40年,中国共产党是如何带领全国人民从贫穷走向富裕,从富裕走向富强的!一直萦绕于怀的这个想法,还是有一天在饭桌上被打消。那天,朋友之间说到亲情,开玩笑似的告诉我:“知道先生对你咋评价吗?我太太早上睁眼就说,今天吃啥!”

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我在富足的年代也成了当年的母亲。当然,毋庸置疑,我们当今的吃什么,是想法子怎样换口味吃得更新奇,怎样为养生吃得更健康,可终究也是为食谋啊!想到此,不禁豁然开朗,“民以食为天”,哪个母亲的头上,都有这样一片天,它与生俱来,爱之愈切,虑之愈深。

让我们的母亲永远安心地拥有那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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