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恩深

作者: 倪继贤2020年11月04日亲情文章

我出生在一个条件极差的小山村,生母儿女多,实在抚养不过,听说我出生不久就由该村我的姥姥(祖母之姊妹)牵线,把我给了缺儿的这个家,时为1943年。当时养母怀中还有因病而奄奄一息的女婴,原本不足的奶水更是缺少,后姐姐夭折,我却渐长,还是缺奶,养母经常把我抱出去讨奶吃。是时父亲因已近成年的亲生儿子下河洗澡溺水身亡而精神失常,经常爬墙上房,打骂家人。养母强忍万般苦难,将我抚养到三岁,因日子实在难熬,便跳河寻了短见。这段时间,养母之恩,只能体会,毫无记忆。

说来也怪,自养母去世后,父亲的精神病日渐好转,后来竟不治自愈。

我七岁那年,父亲续娶,为我寻下个妈,进门那天,也没记得有什么仪式,只记得继母到我家后,盘脚坐在炕上,我依偎在继母身边,欢喜不尽,堂嫂进屋给继亲行跪拜礼,继母欠身连说“就是啦”的答谢话。

继母祖籍河南,姓舒,听说自幼落脚到韩城,后成家,再后离异,只身到我家,无牵无挂,时年46岁。继母人缘极好,婚后经常带我到城里的莲花池巷、郊区的涧南村她的亲戚家走动,人家还给我一块红布之类的礼物。也经常带我走我这边的亲戚,真是顶起了半边天。她与父亲成婚,意味着上要侍奉我年迈的祖母,下要抚养我这小小顽童,还要照顾中年之父,自知不是轻松活儿,但她生来勤劳,开朗乐观,什么也不图,就图父亲勤苦人气好。

此时我已在村小学读书,继母一日三餐,把全家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那时日子艰难,不但缺钱,柴、炭、水等都缺,村里常有城里人担上担子卖菜,继母养了两只鸡,常用鸡蛋换菜,一颗鸡蛋能换几样菜,可吃两三天。有时实在没菜,摘几朵黄花,或摘一两个南瓜花入在汤面里,把普通饭菜做得好吃也好看。  

继母管了吃的,还得管穿。那时别说成衣,连布都买不起,就靠继母纺线织布做衣服。继母手巧,把土布用焦炭磨成的水染成铁灰色,给我缝制服,织柳条子布给我做衬衣,使我衣着不落人后。及至十二岁,我上了县城西门内的二完小,继母更是放心不下,怕我夜间把被子蹬开受凉,就把被子褶成匣儿式,用针线缝合好;冬日棉衣为求保暖,做成掩襟式棉袄(农村老太婆穿的那种),惹得同学们给我起了“老婆子”的外号;棉鞋做成高筒八眼鞋,虽然穿时不利索,但穿在脚上确实暖和。

在二完小上学,只要自带面粉,每月只需三元钱便可搭灶,但搭不起,绝大部分学生都是背馍。我每周除带点盐、辣子外,继母还为我炒一个青辣子菜,再腌一个菜,基本上每天都有菜吃。天冻了,还给我做一点糊饽,可以用开水泡着吃,和同学对比之下,我过得还很“滋润”。

继母到我家四五年,我国就实行农业合作化,土地牲口都入了社,农民集体生产劳动,继母是小脚女人,也得下地干活挣工分,那时生产队长见继母身单力薄,又是小脚,别说干活,走路都叫人担心,但继母性强,劳动不落人后,常有流动小红旗挂在我家门上,为我们全家争了光。1960年,祖母病故。病时她侍奉在侧,悉心料理。1965年,父亲患半身不遂,住院治疗,那时我在校任教,抽不开身,还是她日夜陪护,受苦受累,后医治无效病故,又是她操持帮我们料理,把老父送终。

我是1962年结婚的,那个年代无计划生育,至1972年十年时间共生育了五个子女,都是继母接生,伺候月婆子。平日妻子要下地挣工分,是继母含辛茹苦把孩子一个一个看大,继母去世时,我最小的女儿也已7岁,上了小学。回想起来,能有今天,全靠继母,继母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继母一生勤劳节俭,不讲吃穿,唯一的嗜好和消费就是爱抽几口水烟。那时一板水烟贰角柒分钱,可以抽一个月,我常给买,她为了节省钱,不让我买火纸,用小柴棒儿点火抽。

继母的好德行积了个好阳寿。1976年,继母日渐身弱,走路无力,饭量锐减,也不想抽烟了,老是乏困,医生也说不下样子,吃药也不见好,只能卧床静养。妻子每次做饭都问继母想吃什么,可她从不挑剔。有一天忽然唤来妻子,说她想吃一点面,要擀得薄薄的,用刀磨住切得细细的,煮得软软的,做好后我将继母扶起坐着,妻子喂了三口,继母便摆了下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此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从病到老前后不到一个月,没有拖累人一天。

有道是事非经过不知难。由于子女工作的原因,如今家里就剩下我老两口,虽然条件很好,煤气电器一应俱全,平日不缺钱,衣服儿女送,洗衣全自动,就是扫扫地,做做饭,养养鸡鹅、管管猫狗,但还把我们忙得团团转。可知继母当年多苦多累。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说:“妈,你歇着,我来干!”明知这是废话,却是肺腑之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了才想起父母恩。现在深感再孝顺的女儿也报不完父母的恩情。父母已逝,厚养也是空谈,只有牢记父母恩情,发扬父母美德,继承父母遗志,常到坟头祭奠,才能得到宽慰,才能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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