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母亲手工茶

作者: 汪厚明2020年11月04日情感短文

新茶刚上市,女婿送来两盒清明前碧螺春,说是正宗太湖东山茶,让我留着自己喝。为了尝新,我打开精美包装,一股淡淡的香味飘逸而出,馋的我迫不及待的泡上一杯。品茶时,我忽然想起当年母亲制作的手工茶。

我的家乡是个美丽的小山村,那里盛产野茶。每到春天,茶树经过一冬能量的储蓄,便开始萌发,丛林中,小溪旁,山冈上……俏然争春。那纤细的枝条初始长出鹅黄色的小嫩芽,个头由小慢慢变大,颜色由鹅黄渐渐变成淡黄色,后来成为淡绿色。野茶树或成片,或密集,或零散在荆棘悬崖的四处,荡漾在丛林掩映的绿海里。不用施肥,不用打药,完全是自生自灭。野茶品质优良,味道醇厚。置身于野茶的世界里,一股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就会朴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家乡野茶是父亲的最爱,因此,在新茶上市时,母亲就会把手头上所有的事都搁下来,从清明那天开始到谷雨结束,几乎天天忙于采茶。上午采茶,暮黑回家,晚上制作,日复一日便成为常态化。那时我还很小,母亲经常带我上山采茶,回家时我帮母亲选茶制茶,便成了母亲的小帮手。

深山里透着古老的幽静,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争奇斗艳,聚集着奇花异草的芬芳。我和母亲翻山越岭,四处寻茶。山谷里溪水潺潺,满目的嫩绿散发出恬静的味道,山风吹来,一股幽香的气息直入肺腑,好不惬意。母亲眼疾手快,身轻如燕,每次采茶都比我多。记得有次采茶,无意间惊动了树上的鸟儿,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这儿,那儿,上面,下面,喧嚷不停。它们躲在树枝绿叶间,不轻易露身,却让这里欢快的,不慌不忙的鸟叫弥漫山谷,轻击着我们的耳膜。好像在提醒着我们,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声音,打破了深山的谧静,给寂静的山谷平添了几分喧闹。

采茶有讲究。母亲说:采茶只能用手捏,不能用手指甲掐,手指甲掐的茶叶茎头颜色会发黑,制作出来颜色难看,吃起来味道很淡。开始我按照母亲说的去捏茶,每次要比母亲少采许多。为了好胜,后来我不顾茶的质量,趁母亲不留意就偷偷的用手指甲掐起来,数量果然增多了。但是,把茶叶放到簸箕里颜色真的变了,母亲对我望望,而我却不认帐,现在想想真的不可思意。

茶叶是新鲜货,很难伺候,略有不甚茶叶就会发黄变味。因此,采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茶叶倒进簸箕里摊开散热,散开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孔。如果不及时散热,茶叶就会被闷黄,散发出馊味;即便茶叶制作的再好,喝起来也有异味。散热时顺便捡去老叶子,使茶叶个头大小均衡,这样加工出来的茶既好看又无异味,而且香味浓厚。

了解绿茶的人都知道,炒茶,烘茶是制作茶叶的重头戏,技术含量特别高。主要是要把握好火候与揉搓,如果不当会就把茶烤焦,或味道不够香醇。母亲是制茶能手,她制出的茶叶喝起来清香浓郁,回味甘甜。母亲每次制茶我都在她身旁当下手,亲眼目睹了她制作茶叶的全过程。她首先把铁锅烧热,锅里冒清烟时,把茶叶倒锅里;用手指不停的翻动,防止茶叶被烤焦。等锅里冒出滚烫的水蒸气时,将茶叶捞起来,放在簸箕里用手反复揉搓,直至把茶汁水揉出来为止。然后把茶叶抖散开来,再放到锅里重新翻炒,反复两次烘揉。一股浓烈的香味便从铁锅里滋滋滋的散发出来,这时把烘干的茶叶装进坛子里,用大裱纸把坛口封扎好,制作过程就全部结束了。

茶叶制作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有次我看到母亲双手若无其事地在滚烫铁锅中炒茶;我好奇地把手伸到锅里翻茶,刚进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手被烫了个大泡。后来母亲告诉我,翻茶要眼疾手快,指尖掐在茶上,不要碰锅,铁锅杀青温度高,手指碰到就会烫伤。我仔细端详母亲炒茶,发现她每次手掌朝下,把手指压在锅底的茶叶上,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叫茶叶来个鹞子翻身,随之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弥漫了小屋。

“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唐代大诗人灵一和我一样的爱茶,每每想起母亲手工制作的野茶,便产生对家乡的眷恋和热爱。就会想起山上那抹淡淡的嫩绿,好像听到了鸟语的声音,闻到茶树的清香,听见到山风习习,看见溪水潺潺,仿佛唤醒出野茶的前生今世。

母亲现已高寿,好多年没有上山采摘野茶了。况且,现在机械化制茶取代了手工茶,喝手工茶只能望洋兴叹了。但是,每到新茶上市,我依然会想起母亲手工制作的野茶,以及一起上山采摘野茶的难忘情景。想着想着,仿佛又陶醉于野茶的清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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