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散文

2020年11月08日好文章

城里的月光

文/紫气东来

城市与乡村拥有同一片天空,也拥有同一个月亮。然而行走在城市的夜空下,行走在有着圆月的城市中,却体会不到乡村月光下那般安详和宁静,感受不到乡村月光下那种柔和与静美。

城市的夜晚是明亮的,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广场小区,到处都有明亮的路灯和街灯,走在路上,影子被拉长了,又缩短了,再被拉长,又被缩短……

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灯光照亮着城市,城市便没有了黑夜,即使太阳落下了山,城市的黑夜也是明亮的。

因为有了明亮的灯光,城市便丢失了月亮。尽管月亮是世界的月亮,但月亮却不是城市的月亮。

对于城市,曾经有着无限的向往,渴望城市的生活,羡慕城市的高楼,宽阔的街道,灯火辉煌的夜晚……似乎有着一种逃离家乡那片土地,跳出小镇老街的杂乱、无序、偏僻和黑暗,挤身城市激情热烈而沸腾火热生活的迫切。

终于走在了城市宽敞的道路上,自己也努力将头高高地扬起,却看不到高楼之上的蓝天,感受不到城市夜晚的朗朗明月和闪烁繁星,感到城市的天空充满了压抑,让我无力喘息。我眼中的城市与当初想象的完全不同,城市那浓烈的情调瞬间便荡然无存。忽然留恋起家乡的小镇,想起田野中的乡间小路,芳香的山花野草、清凉的夏风夏雨,清新清净的空气,特别是那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于是,走在城市间,没有了梦想成真后的快乐,也没有了阔步昂首的骄傲。突然间,我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刚刚拥有的喜悦和绽放出的笑容便嘎然而止。

于是,走进城市之中,便丢失了心中的月亮。

走在城市的风雨里,现实与梦想,成功与失败,欢笑与泪水,有的在心海里划过,有的在记忆中沉淀。一路走来,如同丢失的月光一样,让我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时而坐在寂静的深夜里寻找心灵深处的记忆,咀嚼记忆之中的五味杂陈,感受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不经意间,发现天空中的月亮在窥视我的心境。或许长时间没人与其对话的月亮是寂寞的,如同没有月亮的我也是寂寞的一样。在自认为没有月亮的城市中,突然间发现了月亮的身影,让我惊喜,也让我惊讶。

原来,城里的月光也是很明亮的,又是很羞涩的,她躲在了乌云之上,躲在了雾霾深处,更多的时候是躲在明亮的路灯和霓虹灯后面,偷偷欣赏城市灯火辉煌的夜晚,欣赏在灯光下或舞蹈、或散步的人群,也欣赏在灯光下或饮酒或娱乐的人。

原来,城里的月光喜爱夜深人静的深夜,喜爱辉煌的灯光沉睡后的时刻,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它才会悄悄地走出来,静静地挂在天上,展示自己的静谧之美。

我虔诚的凝视月亮,静默地端详月亮,与月相望,对月寄语,聆听着月光下叶子的悉悉碎语。也许有些心情适合抒发和书写,而有些心境只适合默默地感受。静静地,随着音乐流淌的旋律,用心触摸记忆里的痕迹,感受一份共鸣,感受一份温暖……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姣美的月夜中似乎传唱着一曲许静美的《城里的月光》。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眼前有了朱自清眼中《荷塘月色》一样的意境。如水的月光,月光下欢快的叶子……我想起昨日的旧事,想起长满记忆的忧伤。当疲倦的城市在深夜里渐渐沉睡,当皎洁美好的月光把它诗意般地笼罩,细润的情感便会在寂静之中滋生出一种近乎于冲动地感怀或感想,并期待着把这些心事与人倾诉,或流淌于文字中。

此刻,月光属于我,我也属于月光。月光是多情的,是灵性的,她在与我对话,在聆听我的心语,洞察我的心迹,而我对城市的月亮却是陌生的,甚至有着遥远的距离。这些年,奔波于滚滚红尘,辗转于茫茫人海,总是在静下来时候写点什么,用多愁善感的文字来描绘心灵的月色,记叙那追风逐月的岁月片段,唯有如此,才能不负这多情的月色。

无数个夜晚,在灯光下翻看一本书籍,或浏览无尽的网页,或沉浸在情感交织的电视剧情中,总以为月亮丢失在了城市里,或是遗忘在了乡村,竟然没能在夜深人静之时站在窗前去找寻那轮明月,似乎已经习惯了丢失了月亮的城市,也习惯了没有月亮的夜空,也放弃了曾经的祈求和奢望。我对月亮是有愧疚感的,辜负了这城市的夜空,辜负了这美丽的月光。很多时候也一直对城市的月亮有着一种误解和曲解,不知道城市的月亮与城市里的人一样,时刻被灯光、被喧嚣、被雾霾包围着,包裹着,以至于无力自拔,难以脱身……

夜,很静谧,很深沉。城里的月光依然映照在窗前,没有丝毫的疲惫和困倦。虽然没有乡村旷野的月光那么明亮和纯净,那么具有炊烟般的诗意,跳出喧嚣混浊的灯红酒绿而独自清高地站在高远的天空,却有一种朦胧含蓄,半醉半醒,扑朔迷离的美感。此时,偌大的城市,许多人都沉迷于灯红酒绿和靡靡之音之中,还有多少人在欣赏夜色,享受月光呢?我想,城市的月光是孤独的。

很多时候,月光和心情是融合的。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心境,就会有着不同的反应,不同的情感,不同的意境。

这样的情景是很容易想家的,想起在家乡那些夜行的日子。小镇的老街是没有路灯的,但走在夜路上却从来没有怕过,也没有担心过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为那里的月光格外的明亮。

我居住的老街一道之隔是空旷的田野。薄暮笼罩之后,月光便洒下了清辉。蜿蜒的小路上,飘落着白杨树的枯叶,踩在上面有窸窣的细响。高低不一的泥草房或砖瓦房,样式各异的小院,院子里秋收的黄豆垛,储存杂物的小仓房,门前哗哗旋转的小风车和伫立在院子里长短不一的木杆,都被月光勾勒出明明朗朗的轮廓。

月色里,隐隐约约的聊天声,晚归的人忙碌晚餐的锅碗盆勺撞击声,还有陌生人路过时招来的犬吠声,和着鸡鸭抢食主人晚餐后清理出的残羹的喧叫声,都听得真真切切。微风摇荡的月亮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成熟、温暖、香甜的气息,让人感受着乡村的纯朴和自然。

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的思索心情了,或许年龄会让人尘封一些记忆,或许岁月会让一些久远的往事蒙上厚厚的尘土。而曾经乡村月光下那些美好的经历,也慢慢变成了一个个遥远的影子,在渐行渐远的日子中被深埋在记忆中或被淡淡地遗忘掉。

柔和的月光总会让人释放思绪去遐想,也会带给人诗情画意的感受和内心的宁静。大地在甜甜的沉睡着,不知现在是否会有人和我一样怀着一份淡淡的感动去欣赏月光的美丽还有月光下的风景?

走在月光里的男孩

文/佚名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它没有动人的情节,它也没有华丽的乐意,却让我久久难忘。

他,不是一个挺能引人注意的男孩子,常常很安静地坐着,虽然满脸的友善,眼神里却有点淡淡的忧郁,不过这并没有引起我过多地的关注。

他后来告诉我,他第一次遇到一个如水般温和的老师,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课,我知道他是有些讨好我的意思,但这样的肯定我还是欣然的。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早读课上,我随手翻了一下他桌上的笔记本,字写得不漂亮,不过其中有一句话:月色,清冷而孤寂,而我却渴望在月光里奔跑。心跟着一紧,我喜欢这样忧伤的文字,常常为这样的文字击中自己的心事而畅然,可莫名的心疼却慢慢弥漫开来。我不知这个男孩身上会有什么故事,和同龄人相比他又承受了怎样的悲伤。我不是一个行动大于心动的人,我不敢也不想去揭开他的秘密,但我还是记住了这个了这个男孩。

每周一次的随笔,还是让我多了些了解他的机会。大段大段的文字,总是朦胧而忧郁,看得出这是个有些倔强而孤傲的孩子,他没有太多的笔墨去触及生活的本身,只是泛泛地抒写着自己的失意。我也只是泛泛的同情着,“月光里我们同样可以奔跑,纵然折翅的蝴蝶也可以飞得更美。”

上课的时侯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多看他几眼,我不知我的目光能否给过他温暖,只是希望能有一点点。

第一次月考他发挥得不是很理想,和入班时的成绩形成了很大的落差。语文课上,我能看得出他的失落,虽然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安静。他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那种忧郁,如水滑过,慢慢凝固,让人心疼。我觉得我该找他谈谈了,虽然我也有着自己的忧伤,我们都是很被动的人,都不太愿主动地接近别人。

晚风拂过,月色如水,学生在教室里安静地上着自习,我们这对师徒就在深深的月色里悄悄地站着。我不敢冒然说话,生怕唐突了什么。不过我们都是喜欢月色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即使无语也不会有太多的尴尬。

还是我先开了口,“心情不好吗?”

“恩”,然后无语。

“能说说吗?”很长时间的地无语。“老师,你说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他突然话题一转,那忧郁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也许是负荷的太久,他那晚说了很多很多。

我默不作声,只是倾听着。从他那低沉而略带压抑地叙述里,我了解到,上小学的时侯,他就失去了父母,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随着爷爷奶奶的慢慢老去,维持生计都显得有些艰难,更何况自己又升了高一级学校,不菲的开支对于这个家庭无疑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他说他想过退学,可又舍不得。他又说想搬到校外住节省一点,他甚至说,他每天三餐只吃米饭或馒头。听着他的絮叨,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就像这无边的夜色,浓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瘦削的肩膀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压力,本该欢笑的年龄却在为生计而担扰。很想抱抱他,很想给他点温暖。我努力地用坚定地语调告诉他,一切都可以过去。我努力地告诉他,这些我们都可以解决,我们可以找班主任,找学校,去申请贫困助学。一切难关,都可以过去。

看得出他还是信任了我,至少我的话还是给了他希望和支撑。他又安静地回到了教室,时而思考,时而默读,虽然还有些挥之不去的忧郁。

我甚至有些感动了,这样小小的孩子,都能那么坚强地直面人生的风雨,那我的忧伤又算什么,不是一切都会过去吗?我那积郁已久的忧伤,就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月光里的我也同样可以奔跑,纵然滑倒,也曾走过。

生活还在继续。每天上课,下课,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偶尔也会交流,更多是相视无语。也许我曾在他迷惘时给过一些指引,但我觉得他才是在我忧伤时给我指引方向的人,他才是我的灵魂摆渡人。

因为我们都是渴望在月光里奔跑的人。

陪一陪月光

文/洛阳雁阵

月光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孩子,要是你有空,为什么不多陪一陪月光!

当你和月光在一起,你也许会找到另一个自己,你也许会变得像月光那样安静,像月光那样不声不响,却又情思飞扬。陪一陪月光吧,月光会送给你意想不到的礼物,那是和灿烂的阳光、明亮的灯光、闪烁的星光不一样的馈赠。

月光似乎很老了,它曾陪伴过我们无数代的先人,经历了数不尽的春夏秋冬、雨雪风霜。但是,世界上的人,谁又能比月光更年轻?在漫长的远古时代,灯光和火光还没有把人类的生活照亮,月光给那些住在森林和洞穴里的人们,点燃了希望的明灯。而今,在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的年代,月光似乎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了。月光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悄悄走开,它藏在一个幽暗的角落,向着篝火旁载歌载舞的人们,不时地深情张望。

我是在一个停电的夜晚,邂逅美丽的月光的。

仿佛哗的一声,周围所有的灯光全熄灭了,就像一群刚刚还欢蹦乱跳的孩子被施了魔法,骤然间销声匿迹。只有阳台那边还透着一缕光亮,我摸索着走过去。惊喜地发现了一块精致的银色手帕。它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我伸出手,想把那块手帕拣起来。嗨,我竟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一片投在地板上的月光。

轻轻蹲在那片月光旁边,我要仔细看一看这片机灵的月光,它趁灯光都不在,就偷偷溜进来。我也要好好问问它,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和远方。

哦,这片月光,你会飞檐走壁的功夫吗?你若不是身轻似燕,怎能攀到我家二十六层的阳台?你从遥远的月亮上来,要穿过多少星星的拥挤、云层的遮挡?哦,你是李白床前的那片月光吗?你曾让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你是躲着宋朝大学士苏轼的那片月光吗?你竟让他发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胡话、醉话?还有,你是让杜甫产生错觉,认为“月是故乡明”的那片月光吗?你是从《春江花月夜》的曲子里,从张若虚“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之类这一连串傻傻的追问里,悄悄逃出来的那片月光吗……

这一片月光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也许它跋涉得太远,太久,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吧。

这时候,爸爸也走过来了,我们一起蹲在地上,陪着月光。

“月光会让人想起很多事,比如故乡……”爸爸幽幽地说。

“故乡是什么呢?”我盯着爸爸的眼睛。

“故乡,就是你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你忘啦?去年寒假咱们还回老家呢!”

“小时候的老家才是故乡啊……”

我不懂爸爸的话,我只是看着那一片美丽的月光。

爸爸的话匣子打开了,他给我讲起他小时候的月光来。

那时候的月光会走路,能和伙伴们一起玩“月亮走,我也走”的游戏;那时候的月光会唱歌,他虽然听不懂,优美的曲调却一直印在脑子里;那时候的月光会画画,它把树梢啦竹枝啦全画到地上,连天下最有名的画家也比不过它;月光还会跳舞呢,在小河的浪花上,在屋顶的瓦片上,在摇晃的树林里……

“那月光最喜欢干什么呢?”我指着眼前的月光问。

“月光最喜欢做梦……”爸爸肯定地回答。

那夜,我的梦竟是甜甜的、轻轻的。因为,梦里满是皎洁的月光……

缝在月光里的母爱

文/程予东

母亲热爱生活,这个时令,你一走进母亲的院子,扑面而来的年轻的菜蔬和各样的果树就盛情地款待你的眼睛温暖你的味觉。靠近西边院墙处,有三棵花椒树,它们经营着满身的刺,守护着古老的脾气——麻麻的,鲜美而地道的民间味道;南边几棵柿子树缀满了沉甸甸的青涩果子,母亲用树枝叉住它们要溜到地面玩耍的调皮,用麻绳温柔地打着结,把它们送到阳光的唇边。聪明的辣椒在母亲那里寻到热情的火焰,给母亲呈现出火红的笑靥;韭菜在母亲有次序的裁剪里也懂得勤生绿叶;葱不谙世事的手,表达着一清二白的情义。

母亲和这些生命住在一起,庇护它们,也享受着它们的友善。友善的母亲装扮自己的庭院,也美化着自己出行的道具——那辆红色的电动车。可是她单纯的美化却招来不能悦纳的微词。

那天隔着电话线问及母亲在家里怎么样的时候,嫂子在电话那端又开始絮叨了,“我们老太太越来越花哨了。车把手织成镂空的图案,已经把电动车骑到外面转过几圈了,别人对她啧啧一叹,是孬她呢,她可倒好,呵呵一笑,把别人看似表扬的话当成真的了。现在正给她的‘坐骑’织坐垫呢,恨不得把天上彩虹的颜色都织进她的垫子里。”这样的夸赞像是跌进了醋坛,酸味十足啊。嫂子对母亲的花哨有掩饰不了的反对,不只是她,侄儿也这样呢!

侄儿休假,想来玩,乘车就来了。聊天的时候,他禁不住叨起了奶奶的时髦。“姑,你不知道,我去奶奶屋里之后发现她的电动车上斜跨着一只憨憨的熊猫,依她那节省的劲头儿,才不会出钱来买。不用问,肯定是奶奶在哪个垃圾堆里捉到了,她吧,将这只熊猫浆洗干净,干了之后美滋滋地拴在了车上。我忍不住对她说,奶奶你喜欢熊猫,我给你买个不就得了。姑你指定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谁不懂我的意思呢。可奶奶不懂啊!她偏偏说,哎呀,我的孙子懂事了,还没有捞到钱,有这心就成。结果奶奶到外面逢人就称赞我长大了。姑啊,你说我该哭还是该笑?”

我愣愣地看着青髭破土而出的侄儿,不禁悠悠说道:“佛家有言,看别人不顺眼是自己修养不够。”侄儿不言语了。在母亲之外,大家站在自己审美的世界里看世界,凡是合宜自己观念的都是美的;相反不合宜自己观念的都是不美的。把出格的东西当成扭曲和变异,不能接受生活的多样性。真想问一下你们,你们的观念就是合宜的吗?母亲没有从自己的观念出发对别人评头品足过,她用善良的眼睛来审读周围的人。当别人裹挟着讽刺的话霍霍而来的时候,她没有怀疑自己的做法,她在别人的丢弃里依然执着地守望着对生活的热爱,她活在自己的自足里。这个特立独行的老太太,我的母亲啊!

电话里的母亲还是欢快地诉说着自己织锦般的生活,“我的车啊,真是华美,横梁上下垂的毛线很像灯笼底下的流苏儿,风一吹,跟着飞扬,看着就喜欢。这不有人央求我也给他们家的电动车打扮打扮,还要我抽空给他们家的板凳戴上罩衣呢。”想象母亲在露水还没有退隐的清早侍弄她的院子,然后又在月华泻地的晚上,用粗糙而沧桑的手指绕着五彩的丝线在竹针上勾出美丽的图案,丝毫不顾惜更加雪白的头发和伛偻的脊背,累了,只是摇一摇自己的手指,捶动一下腰身,依旧借着月光继续描绘手底的织品,而后在天空如洗的清晨把织好的活计送给有所求的人手中,那时你看不到她丝毫的疲惫,因为她的脸上盛着满满的快乐。母亲,热爱生活的母亲,装点着自己生活,美化着别人愿望的母亲。

母亲欢喜地驾驭着她的华美车子从别人惊诧的目光里穿越而过的时候,一个被子女零落的老人呲开有豁口的嘴巴歆羡地冲母亲的背影喊着:“看人 家这老太太啊,精神头足着,活很久呢!”母亲把这样的境遇转述给我听的时候,我的内心灌满了感动。我知道母亲热爱生活的理由,“我可不想每天愁眉哭脸的,病呀灾呀专门找心里苦的人。把她害在床上,让孩子围着自己把生活转得一团糟。我要乐呵呵的,不能给老远的你和你弟弟找麻烦,还有你在外打工的哥哥,我倒下了,净连累你多病的嫂子啊!”我曾经在丁立梅老师和肖复兴先生的笔下读到过他们的母亲,不声不响在月光里锻炼自己日渐苍老的身体就是想为儿女分担些家务。

母亲的爱缝在夜晚的月光里,我们享受着,却不知道啊。

月光下的看度

文/谭旭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朴塘村,男婚女嫁算是大事件。

男娃女娃,只要婚嫁年龄一到,就意味着要进入这道程序。四邻八乡的媒婆鼻子仿佛有着特殊的敏锐感,她能嗅到这种成熟的气息。她们热衷于吃百家饭,打听百家的消息。东南西北的村子里,那家那户底子薄厚,富实还是一般,摸得一清二楚。

村子里的娃子初中毕业后,大都选择在家学匠艺,能养家谋生。读高中的甚少,要么家底厚实,要么娃子努力。实在考不上大学的,高中毕业也会学门好手艺。有了手艺的年轻人,在村子里是吃香的。如同呷国家粮的人一样,抢手。但凡这样,媒婆就多了些筹码,介绍的时候,说得口沫四溅。女方家长听了后,易动心,连忙答应这门好事,生怕丢了宝似的。

媒婆进门那一刻起,意味着一场好事的开始。媒婆之所以叫媒婆,也得有几把刷子工夫。嘴巴能说会道,眼高手低,扁的能说圆,短得夸长。这不过是基本功。真正能打动人的,在于她对男方家中底子的了解程度。比如说,朴塘村老湾组的谭老三家里一看,四台立柜,八台雕花床,六台高低床,还有一栋连垛房子,前后八垛两厅,家财殷实。亩田亩土一个人口,还有几座茶籽山,一年四季的茶油呷不完。这些条件一摆,女方家长头如木捶掏蒜子一样,点过不停。

说了这些,媒婆又得到男方家撮和。双方都同意,初步定好日子见面。男方按照乡俗,要提几斤上好的猪肉到女方家以示礼数。到镇上砍肉,得跟师傅说,一手过。师傅会意,一刀无误,两斤一挂,不差毫厘。媒婆敦促娃子打扮一番,便随其后。到了女方家,娃子在门外侯着,等待主家来招呼。一来娃子要主动跟女方父母问好,二来看礼节。若是娃子嘴不甜,不善言辞,木纳,则不受欢迎。有的会直接拒之门外,这门亲事也就吹灯了。若是女方父母应承,自然开门迎客。茶水酒水,花生瓜子果盘都会悉数上来。

女方父母问了家史后,则是媒婆私下与他们沟通的时候。一般来说,女娃都会躲到一边偷偷瞅看一眼,初步印象要是好,则准备回答父母的接待。若是不同意,则直奔里屋,任你硬缠软磨,都不会松口。而朴塘村的媒事多选择在春插前,同意的,娃子要到女方家帮手插秧。手脚麻利不麻利,做事勤快不勤快,都能看个端倪。春插结束,女方父母把话托过来,同意不同意,爽快地很。一旦答应,就要准事。把日期约好,男方要送女方上好的布料和绸缎,还有靴子、袜子。真正殷实的人家,还会送来传家的金镯子或金戒。

在朴塘村,准事的男女,是允许同房的。这就意味着一场爱情,从相见到相识的过程,开始在升华。也有的父母看得紧,不到拿证,不允许迈出雷池半步。男欢女爱,势必会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若是有喜,男女双方会抓紧赶好日子,在临盆前,儿媳得归祖认宗。

因为有喜,村子的礼节与路数就不可或缺。女方把巴度(怀孕)喜讯告诉媒婆,媒婆就要把讯带到娃子家。娃子的父母欢天喜地赶圩,准备好看度。什么麦乳精啦,红糖啦,还有大枣啦,老母鸡啦,上百个鸡蛋啦,用篮子盛好两篮子。寓意好事成双,大吉大利。

看度是女性长辈的活,多是准婆婆当家。稍经打扮一下,婆婆得用扁担挑着两个篮子,面上盖上一对鸳鸯枕头帕子,上面再贴个两个剪纸的红喜字,一路欢腾而去。到了女方家,媒婆老远就招喊着:XX亲家母,快出来,看看谁来了。女方娘亲自然是风一样出门,喜笑颜开的。女方的父亲则拿着长长的鞭炮迎接。一阵炮声中,接下担子。随后,主家连忙端上一碗井水,意味着落脚礼节。紧接着又是招呼娃子的娘亲坐到厅屋前的八方桌上,以表敬意。宾主双方拉家常,道育儿经。稍后,女娃要出门见过准家婆,喊声“家娘”,“家娘”得拿个红包压在女娃手中。准婆婆一边递红包,眼睛一边盯着女娃的肚子。看看月份,心里默念着传宗接代的重任,瞬间就露出来一堆笑容。

看度是隆重的。女娃家为了迎接娃子的娘,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邻里和叔伯娘亲都要叫到一起陪客。吃了响饭,稍作休息,娃子的娘亲就得准备回家。与亲家热情表明,女娃是双身人,要注意饮食起居,胎孕禁忌啊。有么子困难,要张罗的,遇到农活,都要叫娃子来,不要累了身子。然后起身开始与亲家道别,随媒婆一道回家。女娃的娘亲要趁着月光到来,忙着煮好鸡蛋,描红,发给七邻八乡“和训蛋”(告示肚里娃生长都搭帮亲朋关切,以蛋代谢),吃了和睦。

随后的佳期,娃子就要上门娶亲,把女娃接过门,准备生养。

石脚村的月光

文/蒋珊珊

农历七月十五,俗称七月半,是中国传统的鬼节。我拿着纸钱到滨江路,准备把纸钱烧给那个世界的亲人。十五虽是月圆之夜,滨江路却一片漆黑,抬头望月,一团紫黑的乌云遮住月亮的清辉。黯淡月华让我觉得遗憾,几天前我听到一个古老的传说:假如月圆之夜,我们在皎洁的月光下奔跑,便可以看见我们过世的亲人。是不是因为过世的亲人失去重量的关系身体变得格外轻?所以,我们需要奔跑,才能追上他们的脚步呢?我宁愿相信这个传说是真的,当我思念亲人的时候,只要在月光下奔跑,便可以看见他们熟悉的容颜。

可惜这晚并无月色,而且我还穿着细高跟鞋。“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今晚黯淡的月光,是不是照在童年的外婆家,照在那个叫石脚村的小村庄呢?思念如帆,记忆的扁舟随月华悄悄浮起,外公、外婆的容颜在水月中若隐若现……

山因水而灵秀,水因山而端庄。有山有水的石脚村是一个迷人的小村庄。石脚村背靠石头岭,石头岭又名新桥头山,清澈见底的万乡河围绕村庄、翠竹、树林静静流淌。新桥头山下曾有座被损毁石桥,现叫断桥,传说徐霞客曾过断桥探访天湖。从断桥位置往县城方向走上200米左右便是桥渡村。小时候外公常带着我们到桥渡村买水豆腐。比水豆腐更有名的是桥渡谢济世,从小就听外公说他的故事。外公说谢济世博学多才,当地有位李姓青年不服谢济世,要和谢济世比一比。两人各骑一匹快马,从城头寺门前跑马到街尾小南门,两人将看过的一边铺面招牌默写出来。姓李的青年这边只差一户漏掉未写上。谢济世不但未漏掉一户,而且连招牌上的唐记蒋记李记王记等都无一错漏地记了下来。姓李的青年为此羞愧而去。说到这,外公就“啧啧”称赞,为谢家有这样的能人自豪不已。

或许是沾了灵山秀水的仙气,又沾了徐霞客、谢济世等名人的才气,小小的石脚村不乏吹拉弹唱各种文艺人才。说起来,外公也算是文艺青年,喜爱读书,关心本地风土人情。他的枕头边常年放着《聊斋》《西游记》《三侠五义》等书;外公的嗓门好,会唱桂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石脚村会吹拉弹唱的村民组了个民间桂剧戏团,外公在桂剧团里唱老生。至今脑海还隐约闪着些片段。农忙过后,桂剧戏团在万乡河对面的河滩上搭建临时舞台,每逢唱戏,河难上人山人海,外婆抱着我被人群挤来挤去,台上唱戏的人化着妆,穿着五彩戏服。外婆指着一个穿戏服的长胡子老头说,那是外公。一会儿,锣鼓声响起,有个翻空心筋斗的小丑出场,装扮夸张的小丑粘着白鼻子,做着各种滑稽表情,赢得满场喝彩。外婆得意地说,那是大雪,你小舅舅!

小舅小名叫大雪,我猜他在大雪天出生,所以唤作大雪。外婆说小舅模样儿俊,妈妈说他人机灵,村里认识小舅的人说他丑角演得好。我对小舅的印象很模糊,除了他在台上翻过空心筋斗,依稀还记得小舅带我们到山上喝过茶花蜜。他带着我和哥哥到山那边找妈妈,经过一片开满白茶花的山坡,小舅掐了几根茅草,折断,抽出中间的嫩肉做成吸管,吸管伸进茶花花蕊便可以吮吸到清新可口的花蜜,真是有意思。然而年少气盛的小舅因和朋友打赌,他拿着斧子去砍河边一棵歪脖子柳树,被猛然倒下的柳树压成内伤,因延误救治而丧命。儿子早逝,外公非常自责,因此一蹶不振,喝酒成了他最大的消遣。外公喝酒太过豪放,还非得与人争胜负,因此得了“哈人”的称号。外公不仅自己喜欢喝酒,如果家里添了男孩,外公还用筷子蘸酒让小孩舔,说是培养酒量。外公的歪理是“喝酒要从小培养,男人能喝酒,才能办大事”。好酒贪杯、长期酗酒的外公最终把自己的身体喝垮。在我上初中时,外公因突发脑出血逝世。外公逝世后,外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痛。外公在世时,外婆就对外公不满,唠叨外公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外公走了,外婆觉得落个清闲自在。相比外公的豪爽与不拘小节,外婆显然活得太精明和太现实,这便是他俩最大的差异,也是外公、外婆婚姻不幸福的主要原因。

记忆中的外婆,不仅勤劳,还会做很多好吃的食物。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外婆早早就起床忙碌。等到我们起床,灶火边的豆豉汤壶已开始冒白气,那碗看似清汤寡水的豆豉汤确实好喝,生姜的香辣杂糅辣椒的辛辣,甘甜的豆豉氤氲葱、蒜的清香,总是喝不腻。冬天,外婆会用火烤白糍粑给我们吃,在外婆家吃白糍粑也是有讲究的。想吃咸的,就把白糍粑撕碎泡在豆豉汤里吃;想吃辣的,用白糍粑蘸着黄豆酱吃,黄豆酱是外婆用茅草腌制出来的,制作工序复杂,特别香醇可口。吃腻咸的辣的,就吃“油膏渣糖”。“油膏渣糖”是把炼过油的猪油渣和着红糖一起剁成碎末,白糍粑里裹些“油膏渣糖”,再稍烤一会待渣糖融化,轻咬一口,满嘴流油的香。外婆制作的这些朴素的食物漫延了我的整个童年,直至今天,我一直都怀念,怀念那些再也尝不到的美妙滋味。

外婆逝世时已九十高龄,在外婆灵堂守灵的那个夜晚,天气异常寒冷,月光却异常雪亮,从来没有在石脚村见过如此清澈的月光。我心情郁悒地随唱丧歌的队伍走过曾经熟悉的村落,走出石脚村谢氏祠堂,走过传说有精怪的大柳树,走过外婆帮我买零食的供销店……队伍踏着雪亮的月光,直奔新桥头山方向而去。听见丧歌唱到“到了香港繁华地,荣华富贵享不尽……”我笑了,看着天空一轮满月,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故事:月亮里面住着嫦娥仙子,她怀里抱着玉兔,荣荣妹,你看月亮像不像仙女抱兔子呢?我仔细看,越看越像,觉得月亮里真的住着嫦娥仙子。是的,因为只有你相信,才能看得见。那一刻,我觉得外婆并没离开我,她一直都在我身边,看着我。

天上的月亮,地上的思念。一个在月光下奔跑的古老传说,寄寓了生者对逝者的无限思念。或许,在明年的七月半,便会有白霜般雪亮的月光,照亮我和我的思念。而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换上最轻便的跑鞋,奔跑在月光下,去追逐我的亲人,还有石脚村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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