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的缅怀

作者: 陈亚戈2020年11月12日生活随笔

成于五十年代的合肥长江路,虽素有“安徽第一路”的美誉,但长期以来容颜难改,记得当年沿街最具欣赏价值的景色,还是路两旁栽下的法国梧桐树,浓密的树冠把整个街景都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至于盛夏的街道,能吸引孩子眼球的是由各式冷饮装点起来的市容,在沿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把那些刚开了窍的孩儿魂都镊了去。

文革之前,长江路两旁的人行道上,卖冰水的摊位和可以流动的冰棒箱,甚至可以用盛况来形容,由行道树影做背景,花红柳绿的,一字排开,招徕顾客。

摊位上也有大碗茶,而最夺目的还是五颜六色的冰水,通过红、黄、绿三位主色调的尽情调配,在法国梧桐的浓荫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每一个路过的小朋友,都感到脚步会从轻盈转而变得滞涩。

晶莹剔透的冰水,就满满地盛在普通的玻璃杯中,摆在正方形的矮桌面上,因季节带来热腾腾的感觉,而显得异常美丽,于是在孩子近乎放赖的坚持下,携手逛街的父母只好让步,先停下来,坐在矮桌旁,给孩子点了一份冰水,自己一边歇息,一边欣赏孩子喝冰水的神态,幸福的印象,都绘在了街头聚散两宜的风景里。

冰水是甜的,带有和相同色泽匹配的果味,再加上冰爽的感觉,使孩子心中有了最具挖潜和提升食欲的可能。

和孩子不同,大人知道街上卖的冰水,卫生状况难以估量,基本上是色素调和出来的结果,每每尽量劝阻,不行就退一步改用冰棒交换,于是后来摆冰水的摊位,就在冰棒箱的围追堵截下,渐行渐远。

当然说到冰棒,可以说香甜爽口的感觉,几乎充满了整个童年的记忆。

“香蕉冰棒三分一支!三分一支香蕉冰棒!”

乡情十足的叫卖声,从街上传来,每年从它的第一声响起,嘴馋的孩子就再也坐不住了,总有一种冲动,强迫自己把目光往街头方向扫去。

这是合肥六十年代市面上最便宜的冰棒了,当然也是我们普遍接受的,除此之外,夹豆沙的冰棒,摆在第二位,售价要四分钱一支,我们接触的也不少。再贵一分的奶油冰棒,吃的机会就要少多了,家境好一些的可以期待一周有一次和奶油冰棒的零距离,一般的就视果味冰棒为最终理想。因为我们童年所处的时代,在冷饮的消费上还无法做到按需分配,家长在满足子女的要求上会表现得很迟疑,因为每一个钢蹦,都来之不易,我们没有理由使自己更奢侈一点,如果是孩子自己的“私房钱”,出手更要掂量一下。

盛夏的合肥,冷饮的高端也偶有问世,比如雪糕,惊艳一瞥,绝对的脱离大众,那不仅是贵的问题,而是比较稀罕,因为很少有人吃得起,一般人不经营。我记得五毛一块的“小冰砖”,基本上在合肥的百货大楼才能见到,放在冰柜里,其他地方很难觅其踪影,靠几块木板拼凑起的冰棒箱,隔绝热气侵蚀的是湿毛巾,保温效果有限,无法伺候娇气十足的雪糕和冰激凌。

如果夏天撤了,秋天也闪到了一边,那长江路上的景致就一下萧瑟起来,只有叶已枯黄的梧桐还在坚守岗位,想用宽厚的肢体,庇护过往的行人,使寒气尽可能的远离人们,但无可奈何,大街的寂寞情景还是上演了。

在风雪还没有抵达的初冬,如果天空中没有暖日,长江路上有时竟然会冷清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公交车驶过,荡起一丝生命的气息。

傍晚,下班、放学的人,陆续走过街头,步履匆匆,似乎夏日的繁华不曾有过,没有人回头,若有所思已失去的一切。

这时在长江路与无为路的交叉口,有一个烤山芋的炉子,趁着夜色,悄悄的进驻街市口,卖冰棒的行业是有营业执照的,而烤山芋没有市场准入的凭证,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小心被割掉,行事总要隐瞒一点,不能招摇,但依然吸引了行人的注意,当然主要是勾留住了少年的目光。

烤山芋的炉子,是一个竖立的、封闭的摊档,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汽油桶,但我们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仿佛就是转眼的工夫,世界大变,尤其是立足改革开放的中国,更是引起全世界的注目,从精神到物质,都发达到了一个繁花似锦的阶段,我们过去关注的街景,已人是物非。

长江路因为拓宽的需要,将梧桐移植他处,带至而来的是两旁高楼林立。而冷饮的花色更让今天的孩童眼花缭乱,舌尖不解遥远的回忆。唯不变的烤山芋,香遍了城市的各个角落,而每每让我想起长江路上的法国梧桐,虽已逝,不复原本茂盛的模样,但她曾有的宽容和大度,因为装点过我童年的梦,使本来回忆起来有些枯燥的往事,变得异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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