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不悲伤

作者: 刘红昌2020年11月19日伤感美文

故乡,似乎永远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爱恨交织。要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的二舅,做了一辈子木工,活干的仔细,口碑传遍了清水河两岸,不到五十,如今骨瘦如柴,病恹缠身;年轻时争强的大娘,能说能干,如今只能在大雨天躲在家里,任前院住三层楼的小儿媳妇在大街上指骂;年轻好胜的大姑和姑父,多方挣钱欠账终于为儿子盖得一座楼房,却又被儿媳妇吵嚷着要分家,只得蜗居在门房东面朝外开的一间小房里;我的父母,年过六旬,身体时有不适,继续操劳着七个人的庄稼地,三个儿女天南海北地分散。很多很多,故乡似乎都是悲伤的故事。

母亲问我:“我前后弄了三个院子,十几亩地,那么多粮食,等我一死,又有何意义”。言外之意,自然有对我远走他乡的埋怨。村子里跟我同岁的铁托,在三个女儿之后又喜得贵子,家里有拖拉机、三轮车、摩托车,人高马大能吃能干,媳妇在镇上做生意,他一人就把家里的几亩地收拾得妥妥当当,农闲时在村南的砖瓦厂帮人送瓦,我知道那是母亲想要的理想生活。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我的方向。母亲的问题,不光是俗世的困惑,也是生命哲学意义上的终极思考。我们每一个人如此幸运被坠落尘世,却又饱受凡间的烦恼。几十年之后,所有的努力其实都是过眼烟云。生是被动的,活是能动的。我们每个人都自求活得更好。

高中毕业,我脸上戴着厚厚的酒瓶底子回到土地上。母亲很是担忧,说上几年学弄成了瞎子,在乡下连地也种不好的呀。我也一度紧张过,有些担忧。虽然对真正从事农活,不是很多,身为农民的儿子,居然对土地有种强烈的厌恶和反叛。害怕自己在这块土地上被淹没,会窒息。大学的一个麦季,偶然在傍晚下了大巴车,步行回家。看到晚风中飘荡的麦浪,和扑鼻而来阵阵的麦香,刹那间,才意识到了家乡平原的魅力。那一望无际的平原,真如大地母亲的胸脯,温热、饱满、充满芳香。那时才有了赤子和母亲的情怀。

第一次带妻小回家的时候,就有种叩拜故土的感觉。我抱着尿尿的娃娃,蹲在自己地里废弃不用的石磙上,拍了一张照。我发微信写道,小刘庄,我们回来了。此次归乡,对土地别有了一番感觉。她依然是禁锢,可更多的是滋养,是感恩。多数的农人,依然精神匮乏地生活,可这也是土地的造就,是大地母亲养育着这一代代的人民。我们都是土地的儿孙。我跟父亲一起拉秸秆,撒化肥。我做的事情只是父辈们的辛苦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我有我的感受。农人将庄稼的收获换成钞票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可这个变现的过程是那么的曲折和久远。但用心了,勤奋了,付出了,庄稼必定会有好的收成,这一个个环节中的汗水才能结出最后喜悦的果实。正如路遥所写,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当我能做到像父亲一样,无意识捡起地里遗弃的玉米棒棒,塞进口袋,继续劳作,我才能算得上对土地有一种源于内心的爱情。我还差得很远。

我是农人的儿子,也算半个农民。脱离了土地,我可以生活;我的父母已脱离不了土地,那里是他们的过去,也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日子,是命运,也是希望。城市生活,与他们没有交集,也不会愿意饱受这种冷热适应的折磨。这一生,就把自己交给土地。土地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可以改变职业和身份,但内心深处那份对土地的感恩、敬畏和眷恋永不会消失。我也是土地的儿子。

就这样在乡村和城市中穿梭,似乎一直在边缘。追寻属于自己内心的平稳和慰藉。我的生活就是我的故乡,我的精神世界就是我的故乡。城市的屌丝和乡下的朴素交织着,我挟裹着生活在蜕变成另一个进化的自我。男人的脚下就是故乡,这不光有豪迈,还有感伤。我只是在寻找自己,朝着心灵的方向一路前行。我知道我迈向哪里,我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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