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与苘麻偶遇

去句容参观学习，午饭在茅山脚下，果树家禽好一派田园风光，一架结满豆荚的紫藤下，晚饭花凤仙花，都是旧时光里的美好模样。转到角落，竟与几株苘麻相遇，开着小小的黄花，还结了嫩嫩的果子。

小时候苘麻是与外婆家香喷喷的包子联系一起的，这熟悉的身影充满了童年的记忆，心里的亲切油然而生，记忆忽然就把我拉回好多年前，荣炳一个叫曲阳的小村，外婆家就在那个村。小村坐落茅山山系的花山脚下。每年立秋，村里人都要为出嫁的闺女做包子。立秋那天，满村都弥漫着包子酵香，带了花山上松枝噼啪燃烧的松香。我们小孩在水汽蒸腾的土灶间等啊等，包子快好时，外婆会让我们去外面找苘麻果，等找到好多像小车轮样的苘麻果，白白胖胖的包子们已倒入扁篾箩里，不过还是不能吃，苘麻果是半球形，底部有齿轮状螺旋花纹，挑选最丰满的苘麻果，沾了红色染料给包子们印个螺旋花纹，婆婆们觉得好看喜庆了，才算功德圆满，也才可以分享包子的盛宴：马齿苋包、青菜肉包、萝卜丝包、咸菜肉包……苘麻果带给我们的就是这些热腾腾香喷喷的味道。

苘麻是小时候夏天的野外最常见的植物，大半人高，巴掌大的叶子疏疏离离，苘麻叶上有又软又滑的细细绒毛，手感若今天质量最好的丝绒。我们用凤仙花染指甲时，苘麻叶是包花泥的叶子首选。黄色小花，明亮的黄色就像我们的童年，温暖而从不知忧愁是什么。我们也会在耳朵上粘两朵苘麻黄花，掐开花托，很容易粘在耳朵上，一天都是美滋滋的模样。苘麻花虽然很小，却跟千娇百媚的芙蓉、木槿和扶桑都是姐妹，属锦葵科。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是苘麻果，苘麻果除了可以给馒头包子点红，更是童年时候最好的天然植物玩具。苘麻果像小磨盘，嫩的时候我们会剥开外面的果壳，吃掉白色种子，像辣椒籽，略带苦涩又微甜，给童年带来很多满足与快乐。老的果实变黑，掉落后可随风滚动，里面的种子就会掉在滚过的泥土上。来年发芽开花，生生息息完成属于自己的繁衍使命。

在一位河南植物达人的记忆里，他心中的苘麻跟采麻、沤麻、剥麻等联系在一起。他们那里的苘麻属经济作物，种植它是为了获取茎皮纤维搓绳子用，苘麻很粗，他奶奶说，再巧手的媳妇，也只能把苘麻纺成丧事时候的腰绳，说得人心惊肉跳，现在麻绳麻袋麻鞋等都退出历史的舞台，不再种植的苘麻已放浪成野生植物。

苘麻也是清热利湿良药，还能医治眼疾，去除白翳。可惜现在荒地少，城市绿地多洒除草剂，暑假很难得发现一株苘麻，赶紧拍照留存。

当我们在野外偶遇童年记忆里曾经无比熟悉的植物时候，心底便无比温柔缱绻，这是家乡童年的植物啊，岁月便会忽然拉近几十年的时光，那圆圆的螺旋齿轮样蒴果，总让我想起外婆为我们蒸包子时的少年时光。外婆已故去多年，但苘麻仍一样地青翠挺拔，深深植根于我内心深处，因为那是属于外婆的美味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