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泥煤

秋去冬来，又到了集中供暖的季节了。这时，我不由想起以前挖泥煤的往事。

提起泥煤，现在的年轻人也许很陌生，不知泥煤是什么东西？其实，泥煤是焦化厂洗煤后洗出的黑煤水，这些黑煤水流到一个大池里，经过沉淀、晒干，就是黑油油、黏糊糊的泥煤。这泥煤都是煤炭粉末的凝固物，烧火做饭要冒很多黑烟，按如今的环保要求，这种煤是不应该用的。

但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太钢职工就是用泥煤和上二洗渣烧火做饭。二洗渣也是洗煤时洗出来的劣质煤，只用二洗渣烧火炉火不旺，如果配上泥煤，用它取暖做饭炉火很旺。那时，厂里给职工发的煤票就是泥煤和二洗渣。洗出来的好煤用来炼焦与发电，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挖泥煤需要瞅准机会，这是由于流入泥煤池的黑水，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放水、晒干才可以挖。不然，泥煤池像一片沼泽地，全是稀糊糊的煤桨挖不起来，人踩进去也会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有时池边缘的泥煤可以挖，而中间还是黑泥浆，这时也不能挖泥煤。

挖泥煤的工具也简单，一把铁锹一副箩筐就可以了。干活者用铁锹铲下泥煤，装到箩筐里，或两个人抬，或一个人挑，“哼哧、哼哧”地运上去，然后堆成一个个泥煤堆，再让太阳晒，晒上一上午，这样装上车后水分少一些。泥煤装车后还需要称重，称重后就可以拉回宿舍去。拉泥煤的车辆也是五花八门，有条件的职工用汽车拉，没有条件的就用小平车、三轮车一步步往回拉。只要拉回泥煤，这年冬天就有烧火取暖的燃料了。

挖泥煤还要赶早挖，早点能挖到池边缘的泥煤，好挖也省劲。父亲是焦化厂的职工，他知道什么时候挖泥煤最合适。到了挖泥煤的时候，他就借一辆小平车，一大早叫上我和母亲去了泥煤池。不过，父亲不让母亲参与挖泥煤。他说这是男人干的营生，女人不能干。所以母亲去了也只是给我们倒水喝，天热了手摇一把蒲扇给我们纳凉。那时我才十五六岁，父亲怕累着我，只让我用铁锹把泥煤装到箩筐里。父亲则挑着一担泥煤往池上走。父亲开始挑的时候还稳健有力，挑起来有说有笑。挑到上面母亲帮着倒下泥煤，然后给父亲擦擦汗，让父亲歇歇再干。父亲则说，“早挖出来，早晒干，我不累！”可是，父亲挑着挑着就吃力了，一步一颤，背也佝偻了，汗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这时，我几步撵上去，要替父亲挑泥煤。父亲气喘吁吁地说，“你还小，这不是你干的活，累着你就长不大了。”母亲也在上面点点头，那意思也是和父亲一样，决不能把儿子累着。

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我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就这样，父亲把一平车泥煤一担担地挑了上去。唉！我多会儿才能长大，替父亲挑泥煤呢？

然而，等我真正长大了，父亲也去世了。而且，我的家也住上了新楼房，烧上了煤气，再也不用挖泥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