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阴霾是晴天

作者: 曹其明2020年12月29日心情随笔

前阵子一个远地的同学突然问我,“你的心态何以变得这样好?”。他这样说是缘于不久前我在同学聚会上的表现。当然,这样也不是说我表现多么好,而是我发自内心的轻松与自信感染了大家,更重要的是,我给大家带来了阳光与快乐

同学忽然向我问起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遇到了某种不尽心意的事。他语焉不详,作为个人隐私我也不便深问,我只告诉他我遇到一些事情时的处置方法,最终也不知对他是否有点裨益。

我从小生活在皖南农村,那里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具有最典型的农耕文化特征,和我相处的世界都是自然风物,花开鸟语,再不就是鸡鸣犬吠和乡下人互相打趣的粗话。1984年我上“邮校”,一个乡下小子忽然闯进繁华的省会城市,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上的巨大差异使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们班有不少同学都来自城市,他们自信满满,神采飞扬,距离感使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接近、相处。因普通话说不好,语言带来的障碍也或多或少制约着我与同学之间的交流。小时,一直以为家乡的方言很美,也很喜欢,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它不但没有帮助我,还加大了我对环境的生疏。骨子里那点与生俱来的自尊与现实生活相形见绌的自卑困扰着我,对未来的憧憬变得前所未有的惶恐与迷茫。所幸我心里很清楚我想要的生活,我必须从这里开始适应未来的生活方式。于是我积极参与各项文体活动,在共同活动中,以行为作为交流手段,渐渐融入环境,找回了自信。这也恐怕是那个年代大多数农村孩子必经的心路。

也是在上“邮校”不久,那天我们吃过晚饭,一帮同学结伴去市府广场看国庆放焰火,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焰火。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即使省会这样的城市,像那样盛大的焰火活动也很少,街上看焰火的人很多。礼花一声声爆响,焰火璀璨了整个夜空。流光溢彩的焰火在清凉的夜幕下格外明艳,看热闹的人群在地面发出一阵阵尖叫,追逐灿烂的焰火奔突,直到最后一束礼花消失在无边的夜幕。夜空终于在黑暗中恢复平静,面对四面溃散的人流我才发现,我与同学们走散了。在乡下,我熟悉每一条野径小路,再黑的夜我也不会走岔一条。然而面对完全陌生的城市,在目不及远的黑夜,那一刻,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小的时候在乡下常听说某某生产队长在上海走失的故事。七十代,全国的生产队长都去山西大寨参观学习,途经上海的也会作短暂游览,我不希望自己会成为那个让全城警力搜寻的生产队长。可我确实不知道哪个方向该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被人流裹挟着在原地打转,头脑发懵。人流渐渐稀落,我努力在头脑中搜寻我有用的信息,慢慢的,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平定下来,我要去的是一个叫西七里塘的地方。周末我们常去七里塘转转,一个很肮脏的小镇一样的地方,到了那里我便能找到我的学校。我还知道,我们是沿着长江路向东而来。于是,我便向路人打听长江路往哪走,然后沿着长江路,开动脚步,一路向西:四牌楼,三孝口,长江饭店,五里墩,七里塘……有了这些熟悉的名字,心中就有了一份镇定。就这样,我独自一人快步奔走在漫长的长江路,夜越走越深,两边的街景也由灯火辉煌变为冷清的野地。因为心中有了目标,脚步越走越轻,越走越快,已没有了最初的惶恐,心情变为到达目标后的热切与愉快。我穿越的不再是孤寂无助的十几里黑暗,我在突破我自己。夜十二时许,当我再次看到校园里的灯光,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代之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成功喜悦。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一帆风顺是非常态,波波折折才是常态,就好比哲学命题中变与不变一样。2003年,我在工作与生活中又一次遇到了困境,情绪很低落,我甚至有过辞职南下的念头。但生活的现实与家庭的责任告诉,我不能有稍微的闪失:在上,我有对我期以厚望,为我们兄弟姊妹含辛茹苦操持一生的母亲;在下,我有需要依靠的年幼女儿。况且走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一切将变得更加无法预料。那段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观焰火的深夜街头,我必须重新厘清思绪,调整自己。接下来我对自己作了新的规划,八小时内,我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八小时之外,我专注于业余爱好之中。那些年,我在一个文学论坛游走,结识了许多比我年轻而志趣相投的文学爱好者,我们交流写作,交换心情。也是那些年,我写了不少的文字,在工作之外,开疆拓土,散枝结果。我对身边那些我不欲取的评论、事端都置若罔闻,坦然应对。直到有一天,我才发觉我不仅走过了那段晦涩的日子,还在无意之间开创了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不一样的人生路。所以我们无须苛求别人,逼迫自己。像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诗酒人生,他过的是一种诗人的生活。陶渊明采菊东篱,心远地偏,怡然于自己的小世界,崇尚的又是一种诗意地生活。但在今天,已不可能再有那样美妙而纯粹的生活了,生活总是赋予我们太多的问题,太多的诱惑和太多的烦恼。诗人的生活与诗意地生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来的。我们要完全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也不太可能,但我们可以选择一种较为贴近自己的理想,合乎自己的心性,也较能体现自身价值的生活方式--我把它叫作选择性的智慧地生活。

常常,我们感到活得很累,活得很苦,其实不是因为生活的苦和累,而是因为我们总把自己落于俗套,遵循一种旧有习惯,太多地在意别人的看法,顾念太多的得失。别人的思想是装在别人的脑袋里,别人的嘴是长在别人的脸上,我们无须把别人的是非当作自己的烦恼,这很不值当。我们只须守住自己的内心,做自己的要做的事。用时下常说的,“心态决定一切”。以达观的心态应对世事,笃定心中的信念,在自觉自律中修行修性,也就没有走不出的阴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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