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活的忙年

作者: 阎建滨2021年03月18日心情随笔

西安人把享受生活中的快乐叫受活,意思是身体虽然受累,心中却是快乐享受的。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到除夕这段紧张的忙年,围绕着一个“备”字忙碌地进行着,赶年集、购年货、杀年猪、磨豆腐、炸丸子……年味日复一日地升温,中国人也享受着忙年给心灵带来的无限期许,可谓之受活的忙年。

“宁穷一年,不穷过年”,老陕人平日里生活十分节俭,一碗面就能解决日常温饱问题,油泼辣子就是一道有滋有味的菜肴,可是对待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过年,老陕却丝毫马虎不得。秦中自古帝王都,关中人讲面子、重情义、好礼数,过年是亲戚朋友来往最集中的时候,不备好年货、不以丰盛的菜肴招待客人,岂不是没有面子?所以,从古到今,关中人最重视忙年,年集、古会特别多,到处是赶大集熙熙攘攘的身影。如今,西安城里的赶年集变了个模样,农村里场畔上、河坝上的大集,移到了会展中心,西安曲江的年货会已经举行到第17个年头了,每年长达18天,有100多万市民参与,年货琳琅满目,年俗文化丰富多彩,广大市民每年可以寻找记忆里的年味,寄寓抹不去的乡愁,这种壮观的年景,在中国的各大城市如今都不多见,所以说,西安年,赶年集最壮观、忙年味道最浓厚。

民以食为天,吃常常排在购年货的首位。杀年猪,是过年的一个最重要的习俗。在六畜中,猪是人类最早圈养的家畜,古代也叫“豕”。在我国的汉字中,“家”这个字,就是有房、有猪,才有家,可见猪对于农耕为本的关中人是多么重要。农耕时代,家有多少猪,预示着财富也预示着兴旺,祭祖离不开猪,过年的餐桌上更离不开猪肉。陕西的忙年歌里就有:“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只鸡。”做豆腐主要是准备素菜,豆腐有“福”的含义,也常常进入关中人的年夜饭,但炖大肉一定是关中人年夜饭的主角,是年菜中的第一道菜,也称头菜。昔日讲究肉要四寸见方,寓意一年方方正正,四面八方都是幸福美满的生活,也期盼着新的一年肥得流油。至于杀鸡宰羊,也是过年餐桌上的重要内容。鸡鸭鱼肉都是过大年丰盛的美味,但杀鸡主要是公鸡,不杀母鸡,母鸡下了一年的蛋,不能“卸磨杀驴”。过年餐桌上有公鸡,寓意大“吉”大利,再配一条鱼,寓意年年有“余”,过年的美味与吉祥就都有了。羊,也是过年餐桌上的美味,大美为羊,鱼与羊相配,就形成“鲜”。陕北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结合地,羊在陕北最多,于是羊肉是陕北人过年的主角。而陕南山地较多,年俗与巴蜀地区相近,杀年猪后熏制猪肉、吃腊制品非常在行,于是,餐桌上腊味特别突出。

西安所在的关中,是中国农耕文明的发源地,“年”这个字,与关中最为密切。《说文》中说:“年,谷熟也。”就是说五谷皆熟就是年。年的名称源于周,《尔雅》中写道:“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西周的首都就是沣镐,在西安的沣河两岸,周人号“年”,表达了对嘉谷丰成的无限期望,表现着古代华夏先民对于农业的深厚情感。周对土地爱得深沉,始祖后稷就是农师。中国年在辞旧迎新之际,所表达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恭喜发财、团圆美满、国泰民安的寓意和祝福,在西安年中最具有代表性,也是最中国的年文化精神表达。

过年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忙年这一段是最深刻的。因为经济短缺时代,吃饱不易,吃好根本谈不上,只有过年才有肉吃,才有白面馍尽管咥。每年忙年阶段炖肉过油是我最期待的。每当炖肉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时,口中的哈喇子就要掉下来了。满屋香气扑鼻,馋得人心痒难耐,老人赶紧将烧好的肉或排骨捞上几块,我边吹边吃,满嘴生香,那“美的太”的滋味成为至今忘却不了的美味记忆。

我的母亲是河南人,过年炸麻叶也是我记忆最深刻的。过去过大年招待亲朋好友都是在家中举行,不像现在饭店酒楼过年继续营业,因此家家都要有厨艺高超的人,充当过年的大厨。为了招待宾客方便,忙年期间十分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工好大多数宴席的食材,形成半成品,因此过油就是一道十分重要的工序。炸麻叶是一种点心之类的东西,外焦里脆,十分可口。每年我母亲都会炸麻叶,成为我们正餐之外最珍惜的年节点心。

吃之外,就是穿了,昔日过年盼着穿新衣服、戴新帽,有忙年歌谣写道:“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顶新毡帽,老太太要件新棉袄。”吃满足味蕾的需要,穿则是精神与文明的需求。华夏文明有这样的释义:“夏,大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春秋左传正义》)穿衣,不仅是御寒,更重要的是表达文明礼仪,尤其是盛大节日来临之际,必然盛装出行,这是世界上各个民族的共同特点。而对于我们这个礼仪之邦来说,更重视服饰文明的重要性,遗憾的是,在经济稀缺时代,我们仅仅解决的是御寒和干净问题,而如今,穿新衣虽已稀疏平常了,但至今没有华夏民族的节日盛装,却是一件遗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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