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油菜花

作者: 朱法飞2021年03月20日美文推荐

春风春雨里,有村落的地方必有油菜花。对于高原上的一片片金色花海,我一直有着亲人般的感觉。

童年,我在云南之南一个小山村度过,对于家乡的植物记住的不算多,留在心中并能说出来的便是油菜花。油菜花和其果实带来的滋润,则成为日常生活中颇为温馨的一部分。童年生活让我记住了世上最好吃的食用油,便是来自油菜花的馈赠。

每年走在春天里,珠江水系上游清水河两岸的丘陵、凹塘、坝子里,油菜花盛开的样子十分“慑人”。它们几乎是在一个晚间齐刷刷盛开的,事前毫无征兆。此前还是青乎乎一片,第二天清晨便见一片金黄色闪耀在阳光下。花朵先是绽放在凹塘,继而是坝子、丘陵,像泼墨一般,是太阳研制的金粉调着露水涂抹到大地上,是人世间金黄的海洋。天地间呈现出无限高贵的色泽,让人想到幸福,想到盛世太平。

看到家乡的油菜花,我一直以来的观感是——壮观。几乎世上所有的花都可以轻易地唱颂,只有油菜花不能。它的普通叫人常常视而不见,甚至不把它划入花的一类,而只是庄稼中的一种。然而,它的“入世”却如此汹涌,它的金色却具有如此强烈的热度。人们看花,看到的并不是那具体的、细小的花,而是一个整体的花海,正如我们寻常人的一生,每一个个体都要淹没于人群,由于渺小而获得集体的认同;由于集体的光芒,每个人又有了闪耀的可能。

这就是油菜花,它集群汇聚的海洋无与伦比。每年4月花期繁盛之际,没有哪一种花可以这样以整体的形态占据春天的整个时空,让其他的花朵失掉色泽。它们深深地介入我们的寻常生活,让人形成难以改变的口味与记忆。

在我童年中,与油菜花同样难忘的,是我二舅。他威猛强悍,常常在一片熊熊火光的背景中赤裸上身,挥动一柄超过我少年想象的巨铲,在两米多口径的大炒锅前,翻动着锅内热气腾腾的油菜籽,然后将其碾碎,箍成油饼,用竹篾和棕缆抽紧油榨,发出骨节扭绞的吱嘎声。接着,三五个光膀汉子掀动油杵,高高地推向半空,再高高地甩落,砸向油榨。油槽下方,沥沥地下着菜油的小雨。

整整一个榨油期,我都在油坊里玩耍。除了对二舅英雄般的敬仰,最大的诱惑是,我可以与工匠们一起,每天3顿享用新菜油炸制的油馍。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整个小山村里,只有油匠才能够享受到。那用火焰焙炒过的油菜籽榨出的油,如今已成为远去的口味,而它的纯正香味、平和性情,却是工业化时代的任何油类产品都无可比拟的。

如今,家乡随着普者黑景区的开发,油菜种植品种已作更改,为中外游客献上了“镜花缘”般的景观。尽管因为优良油菜的选育,花朵色泽已比童年看到的油菜花暗淡了许多,但仍不影响它们成长为金色的海洋,化身蜜蜂聚汇的节日,酿造春天难得的甜蜜。

每每听到现代榨油厂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我都会想起儿时家乡的油菜花。它们浸润我的内心,让我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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