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尽不归去

作者: 方晓蕾2021年03月29日手机美文

陕西虽隶属西北,但陕南因为秦岭的缘故,却是南方湿润气候。陕南三城,我的家乡商洛,我工作地安康,还有大名鼎鼎的汉中,都宛若南方。春天的花儿就是最好的证明。惊蛰一过,春气萌动,虽然寒暖交错,花儿却随季节而来,尤其是杏花急不可待。时序刚过春分,杏花则含苞待放,再过几日,就是一片锦绣。

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梅花也才刚走,杏花就急不可待地来了。敝地产杏,自然多杏树,各种各样的杏树都有,一到春天,都是杏花们率先自己在那儿争奇斗艳。我老家在秦岭南麓深处一个山旮旯里,拐拐角角、房前屋后都有杏树的影子,不过山上都是野生的,院前屋后却是嫁接的,很少有外来的品种。那漫山遍野的野杏花,好看是好看,可结出来的杏子呢,又小又涩,几乎没人食用。我小的时候,叔叔曾从山外弄了两株据说是新品种杏树种在老房子屋后。所谓山外,就是秦岭的北面,泛指八百里关中。种下第二年就开花了,可我左看又看,也没发现与本地的杏花有什么不同,既不见妖艳多少,也不见妩媚几许。叔叔说,花一样,果不同,结杏了才能见分晓。他还说他移植的这两株结的杏又大又甜。叔叔高中毕业,在外面闯荡了几年了,有见识,他的说法想必不会错。

又大又甜的杏,我见过,也吃过。每年端午前后,麦收时节,街上就有卖杏的了,就那么一两妇女,大阳坡过来的,挎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青黄的杏子,并不大,也不好看,也有酸,但与坡上的野杏比起来,简直是仙物了。她故意气人似的,就在我家门口转来转去,还吆喝:杏子,酸酸甜甜的杏子哟。这明显是诱惑人嘛。我还好,弟弟妹妹们就受不住,眼巴巴地盯着那篮子。那时间,母亲还在世,听见叫卖声,就去买两块钱的杏子让我们解馋。两块钱不过二十个杏子,她自己舍不得吃,拿一个给父亲,余下的全让我们吃。父亲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说:败家女人,农村人,到处都是吃的,还浪费那个钱……母亲不等父亲把话说完,就把杏塞进他的嘴里了。这是我记忆中父母间最温情的场面了,好像也只是唯一的吧。因为后来我大了点就外出上学,母亲呢,生病,然后离去,至今快30年了。

父亲说是说,可母亲还是每年都买杏给我们吃,吃的时候,还说:等你们叔叔栽的杏树结果了,我们就不用买了,吃自己的。

嫂子,你只知道吃,我那杏树开花也很好看呢。

杏花还不一样的。和那山上的杏花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哦。我抢着说。那时,刚上初中,背了几句古诗,觉得很是了得,便卖弄起来,给母亲背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又背叶绍翁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不一样吧,人家的杏花是看的,是卖的,不是吃的。

就你能。母亲笑着说我。第二天,我见家里喝水的杯子里插着一把杏花。见我好奇,母亲说:闻闻,香吧,我跑到对面山上折的,野杏花,好看着呢。回头,我们自己的杏花开了,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我们自己种的杏树第二年真开花了,听说结了又大又甜的杏子。可惜了,我既没见到花,也没吃到杏。我早已离开家乡,在外地上学了。

这两株杏树越长越大,杏花也越开越多,杏儿也越结越多,但现在老院子已经没人住了,叔叔一家早搬到县城去了,父亲也过仁河把家移到小镇的街道上去了。花开花落,杏来杏去,已经没人关注了。我每年回老家,去老院子后面上坟,路过那高大的杏树时,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便顺手折两枝插在母亲的坟前。我知道,离开大树的杏花,要不了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它就会全部随风飘落,花瓣散落一地,花香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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