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花香

作者: 李莉2021年04月30日心情文章

其实,去年就想写一写亳菊的,但心中有困惑:它是四大名菊之一,是以“亳”字命名的药材,这样极具地理标志性的特产,却未能入选有名的“亳州三花”。是因为它没有牡丹的雍容华丽,少了芍药那旖旎缠绵的风情,或是欠缺了桐花的飘逸大气?

它的花小而质朴,但数朵形成一簇,数簇开满一株,千万株齐放,端的是揽芳华,醉秋色,摄心魄。

秋天,成千上万亩菊花盛开,如雪海如仙境,晔晔煌煌,蔚为壮观。田野间如油画般浓墨重彩,漫天遍野恣意泼洒那种排山倒海的美,闪亮人眼,也点燃了一个季节。

花开时节动全城,游人无不醉芳容。

这是一年中花儿绽放的最后季节,美女们岂能错过季节绽放美丽?去年秋天,我也约上三五好友,换上美丽的衣衫,画出迷人的妆颜,披上五彩的丝巾,露出最美的笑脸,与花儿争奇斗艳。丝巾飘飘,裙角飞扬,拈花一笑,人比花娇,此境此景,何其欢悦。

兴尽欲归,偶遇采菊人,清一色银发老妪。个个用颤巍巍的手,将菊花一朵一朵认真摘下,小心铺平,珍视如至宝,呵护似明珠。

“摘一斤能挣多少钱呢?”

“一斤五毛钱。”

“那一斤有多少朵?”

“当然要几百朵了。”

“一天能摘多少斤?”

“差不多四五十斤,能挣二三十块钱呢。”

所有人都惊到了,一斤鲜菊花至少有500朵花,四十斤就是2000朵,一天的辛苦,换来二三十元。

为了写亳菊,我做过功课。

我知道,辛苦的摘菊花过程,其实是最轻松的环节。亳菊在未发芽破土之前就要选种治土,插标记录;分秧栽种之后,劳累更甚,防旱防涝,掐叶接枝,捉虫防病,防雨淋、忧霜打,从晨到昏,从春至秋,无一刻之闲,真是“竭尽劳力而俟天工”。

她们面庞黝黑,皮肤粗糙,皱纹密布,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双手,全都干裂,布满口子,结满老茧。可为什么,她们的笑容那么甜,那么欣慰、满足?

几次拿笔,几次放下。

我知道,我想写的是空灵洒脱的文字,我想写坐拥菊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想写“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的超然;想写美女菊间撷芳,以西施、毛嫱之姿,抬纤纤素手,露玉臂香腕,承以轻巾,纳以朱唇,抚弄菊之芳容的迷人。

可我写不出来。

那饱含沧桑的皱纹,受伤干裂的双手,还有那灿烂满足的笑容,让我写不出来。

亳州三花:牡丹、芍药和桐花,哪个需要花费如此的辛劳,不照样美丽迷人颠倒众生名利双收?而亳菊呢,付出如此多的心血,辛苦了一年换来的只是平庸之花姿、微薄之利润,凭什么入选?

转眼又到亳菊盛开时,友人从合肥来访菊,带着一个灵动俊秀的小男孩。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对乡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热爱,欢呼雀跃地又是喂鸡喂鹅,又是牵羊寻猪,全然不怕脏臭。得知亳菊可以去火明目,急急要采回献给从小照顾他的姥姥。

我心疼他:“小鹅小羊啊都脏脏臭臭的,别熏坏了你;还有啊,摘几朵就行了,别把小手弄伤了。”

他大睁着漂亮的眼睛:“我不觉得脏啊,它们都好可爱,城里面见不到的。弄伤手也不怕,农民伯伯天天摘都不怕,我也不怕的,而且姥姥知道是我亲手摘的,会更加开心的!”他的小手白皙柔嫩,皮肤吹弹得破,这样如玉的小公子与亳菊相映,才是我要的画面。与去年那黑肤,那皱纹,那老树皮般的手,是如此的反差强烈。

可那笑容为何如此神似?都是那么真诚灿烂。

我蓦地眼前一热,醍醐灌顶。是的,简单真挚的情感,是亘古不变一脉相通的。他们天然不会世俗不会清高,不会把劳动分为三六九等,有的只是那份沉甸甸的希望,有的只是那份对土地的真心深爱。

人养花,花如人。亳菊就像这些朴实的人们一样,不管什么亳州三花的虚名热闹,忍受着默默扎根成长的痛苦酝酿,经历着从春到秋的风霜沧桑,虽百折而不回,虽受挫而自强,去等待盛放,收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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