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堂前燕

作者: 红雪2021年05月06日生活随笔

老屋比祖母还老,它独立村头,跟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的那所老房子差不多。在记忆深处,老屋总是在风霜雪雨中承受着自然的挑剔,把我们的目光深深打烙上恬静而又凄楚的记号。这是一个春机初露的日子,一对年轻的燕子夫妇落在老屋前的栅栏上,长久地打量着,逡巡着,像有多少心事和依恋,就这样一连几天重复着。终于它们成双结对在老屋的檐下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把第一口衔来的泥巴粘贴上去,算做一项浩大工程打下的第一根桩基。从此,燕子夫妇就开始夜以继日地忙碌开了,它们飞到村前的池塘边,啄起一块泥巴,再用唾液把泥巴滋润调和,成为质地优良的建筑材料。

一口一口地啄,一趟一趟地飞,它们忘却了时间,忘却卿卿我我的初恋时节,一门心思为了属于自己的家园,比翼齐飞,共同承担生活的重负。终于,它们这座安身的寓所就要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燕子夫妇好像稍稍喘了一口气,轻缓地滑翔姿势已让人觉出这种幸福与轻松来临前的兆头。可不幸就在这种大功告成的节骨眼上发生了,不知是哪家淘气的小子,偷偷用竹竿轻松地毁坏了这座燕子夫妇辛苦了足有20天垒起的建筑。

那天,燕子夫妇看到这个结局,凄楚地鸣叫着,暴躁地在老屋前飞来飞去,那种伤心与无奈的样子好像在诘问:人类咋这么霸道?咋这么野蛮?我分明看见燕子在阳光下从眸子里滑落了几滴晶莹的泪珠,那紫灰色的羽毛由于过分的劳累与奔波,显得有些凌乱,也蒙上一层尘埃,大概它们实在没有一点儿空暇时间梳理一下。徘徊了又徘徊,燕子夫妇终于扇扇翅膀就飞了。

我以为燕子夫妇不会再回来了,可当我刚从缅怀中走出来,抬眼处正有一群紫燕熙来攘往地奔忙着,大伙好像都是来帮着燕子夫妇重建家园的,同时来抚慰这两颗受伤的心灵。不几天,一处燕巢就在老屋的正中檐下竣工了,看着这座精致的工程,绝没有偷工减料、粗制滥造的痕迹,完全可以拿个金奖、银奖啥的了。

燕子夫妇就住了进去,开始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它们再也不会栖息到别人的巢中,也不会露宿旷野,更不用小心翼翼看着别人的脸色与眼色行事了。这是属于自己的家,可以搞一点草或羽毛铺垫成一架新床,可以放开喉咙唱几首通俗或美声,也可以投入的做爱:孵化后代、繁衍子孙,更可以同享天伦,颐养天年。

有了绕堂的燕子,老屋就显得生动了,老屋里里外外的话题也开始茂盛。

燕子夫妇白天几乎都到田野中去,做个义务捉虫员,同时也维持着自身的生存。接下来,它们就轮流孵蛋,那种忠贞与执着,往往让我们产生错觉。小燕子破壳以后,燕子夫妇就更加精心,一次次飞出去把虫子衔来嘴对嘴地喂给它们的子女。这种千篇一律的镜头在老屋的檐下复制着。不知不觉,秋天就到了,天气逐渐凉下来。小燕子们早已能够自由地飞翔了,它们抖动着翅膀,放开嗓子鸣叫着,是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而燕子夫妇却有一点龙钟,那种快速的衰老让人猝不及防。可它们依然抖擞着精神,像在告诉它们的孩子:咱们该走了。

望着南去的燕群,我的心情也如季节一样开始有些茫然。老屋在秋风中战栗着,好像为燕子的离去激动不已。隔壁邻居家的女孩正被一顶花花绿绿的轿子抬出了村外,迎亲的唢呐蛇一样逶迤在对面的山梁之间。她是经常闪动明亮的大眼睛来到我家堂前看燕子的,她说:燕子恋巢,来年它们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窝。

转过年的春天,燕子真的飞来了,可不是燕子夫妇,我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的子女,抑或还是另一对儿燕子,我却很是思念从前那对儿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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