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夏天

作者: 刘娜2021年05月07日情感美文

那时的夏天,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冰激凌,更没钱去避暑胜地,但那时的我们并不觉得热啊。我甚至怀疑,到底是那时候天不热,还是童年的我们心灵太干净?又或者,那时候,只知道疯玩的我们,开心地忘记了热这一回事。

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乡下,房前房后都是树。一到夏天,老树就撑起遒劲有力的枝干和苍翠碧绿的树叶,在青砖黑瓦的老屋和泥土滚烫的院子里,投下或严严实实或影影绰绰的荫凉。孩子们在树荫下的碾盘上,写作业、玩泥巴、抓石子、打纸牌。大人们在树荫下做农具、纳鞋底、聊瞎话。村口的树荫凉,往往还是村里的饭场。吃饭时,各家的大人孩子都端着饭碗,或蹲或站地齐聚在树荫下,一边吃,一边闲聊。

最美的就是晚上了,乡间的月亮很大,星星很亮,夏风吹动老树,沙沙作响。牛羊回了圈,鸡鸭回了窝,叫了一天的蝉,也终于止住了声。疯玩了一天的孩子们,躺在树荫下的席片上,听着大人们讲着鬼故事,一开始吓得哇哇大叫,但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

那时候,每个村的村口大抵都有一口老井,井口不大,砖头砌成,长满苔藓,井水清澄。井旁放了一个铁桶,桶上绑了一条绳。不管是从地里干活归来的大人,还是从河里疯玩回来的孩子,都可以用这桶打水喝。井水很甜,井水很凉,能当天然的冰箱用。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种了西瓜,并不拿去卖。每当西瓜成熟时,大人们就带着孩子们去井边,把西瓜放到铁桶里,把桶放到井水里冰。冰个把小时后,把西瓜从井里捞出来,“咔嚓”一声切开,分给大树下乘凉的人们,一人一块,吃完再冰。分瓜的人豪爽,吃瓜的人不客气,一切自然而然。那种淳朴的民风和西瓜的冰凉,至今想来,依旧口齿清甜。

那时,每年放暑假,小孩子们除了写作业、放牛羊、割青草、干农活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父母到瓜地里看瓜。瓜地的地头,多半有个用木棍随意搭建的瓜棚,棚里放着一张小竹床。说是看瓜,其实并不为防人,而是怕牲畜跑到地里来,把好好的瓜给糟蹋了。看瓜的孩子们常聚到一起,在沟渠里点火烧毛豆,或在瓜棚里打扑克,玩腻了,就一人抱一个西瓜,跑到地头的河里边玩水边吃瓜,把看瓜的差事丢到一旁。直到夕阳染红了天,等到鸡鸭都回了窝,等到烧好了汤的母亲吆喝着各自孩子的名字,我们才撒开脚丫子往家跑。

那时,几乎村村都有条小河。宽宽的河岸上,长满了野草和野花,也跑满了牛群和羊群。小河弯弯伸向远方,河水并不深,但是很清澈,可见河内的鱼虾和螃蟹、沙石和水草。每天午后,吃罢午饭,小伙伴三三两两地相约去河里洗澡。不知是不是记忆出了错,那时候并不记得有大人跟随,也极少听说哪个孩子被淹。

在河里,不会游泳的孩子们变着花样地打水仗。男孩子往往喜欢从河岸上快速奔跑后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在尖叫声与欢呼声中激起一河水花。女孩子则喜欢边玩水边找各种好看的石子,以备到树荫下抓石子用。天黑后,干完农活、吃罢晚饭的大人们,才到河里洗澡。按照多年约定俗成的习惯,男人们自动地到深潭边去洗,女人们到浅水区洗,相去一两里,可闻欢笑声。夏风吹起,星光明亮,作物生长,炎热消散。这是一天中,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的夏天,没有花样繁多的雪糕,也没有冰激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冰棍了。除了上街赶集时能买到冰棍,在家里也能遇到卖冰棍的人来。他们往往骑着二八自行车,车后驮着一个泡沫制成的保温盒,里面装着一根根裹着花纸衣的冰棍。最初的冰棍,是白糖冰棒,是由简单的白糖水冻成的冰块,小小的,甜甜的,开始是5分钱一根,后来是一毛钱一根。每当卖冰棍的来,孩子们就会围上前去,把大人给的零钱,或者平时舍不得花的压岁钱,拿出来解馋。

除了冰棍之外,那时的夏天,最难忘的还有汽水。5毛钱一瓶或3毛钱一袋的汽水,对城里的孩子来说,不难见到。但对乡下的孩子来说,是稀罕物。我记得有一年,随父亲到城里走亲戚。亲戚拿出汽水招待我们。我舍不得喝完,执意要拿回家给哥哥和妹妹尝一尝。越是清贫的年代,情感越质朴,越懂得分享珍贵的东西。伴随着一代代人的老去,物质富裕的孩子们很难体味到那种为分享吃的东西而产生的豪迈又忐忑的心情了。

那时候,没有暑假班,没有特长班。暑假期间,除了帮大人干力所能及的活儿之外,孩子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玩儿。天不亮就起床了,天黑了还在场里地里、河里沟里、风里水里玩儿,打水仗,捉知了,逮泥鳅,烧花生,偷西瓜,玩泥巴……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年代,眼睛是明亮的,快乐是自然的。

有时候,假期里还能看到一场或几场露天电影。村上有出息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或者谁家老牛产下了牛犊,就会请大队上放电影的人来放一场电影。这时候,村上的热闹与喜庆程度,几乎赶上了过年。早早吃罢晚饭,大人们就牵着孩子们的手,搬着小板凳去村头空地的电影幕前等候。直到放映机把银幕照亮,一双双小手好奇地随着发电机的光亮在银幕上舞动,电影就快开始了。《葫芦娃》《黑猫警长》《小兵张嗄》,还有一些红色革命片,是那时候常看的影片。电影结束后,往往吵闹着要来看电影的孩子们,已趴在大人怀里或后背上睡着了。

花露水、电蚊香,对于那个年代来说,是陌生的。那个年代,用的是清凉油。被蚊虫叮咬了,就涂抹一点清凉油,钻心地凉,透心地舒服。

在场院里,在树荫下,在房顶上,在蚊帐中,我们倒头睡着后,妈妈会摇着大蒲扇为我们扇扇子,驱蚊子。往往是,一觉醒来后,发现妈妈还在摇着蒲扇,不停地扇啊,扇啊……空调的风太凉,电扇的风太猛,只有妈妈的蒲扇扇出的风,那么柔,那么轻,那么养人。至今,那蒲扇仍然摇动在记忆深处,就像她的爱一样,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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