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桐子

作者: 文梅 徐顺河2021年05月09日情感日志

高雅之人视金钱如粪土,我是达不到那个境地的。这不,正在跟一堆“粪土”打交道,黑黑的,黏黏的,从指间划过,又从指间溜走。这就是剥桐子。

时下,蛇都懒得出门,天底下最长的竹竿打在油桐树上,叶子碎碎沙沙,枝条噼噼啪啪,油桐似陨石般坠地,掷地有声。

寻桐子最能体现“打草惊蛇”,当头一棒下去,“嗡,嗡”……桐子飞了出去,拖着尾飞到了草丛里,红苕地里,干田中,水田间。大人总要脱鞋下水里将中央那几粒捡得干干净净,弄进“小背篼”,倒进“大背篼”里。

谁家枝头伸进自家的竹竿敲打范围之内,一般都不愿去惊动别人的“太岁爷”,如谁要计较这不一般,那必准是今晚饭后的头条新闻。

农忙过后,闲来无趣,是比谁家竹竿最长,谁家垛子最高。石头作为堡垒,杉树刺手的枝条充当保护伞,青壳流油的油桐疙瘩不讨我喜欢,污巴巴的手多讨同学笑话。

“爹,油桐的油从哪里来,我不都留在我的手上,还有甚?”父亲终于没有解释清楚,但他没有真正去过榨油坊。

别人打完后遗留的桐子是可以尽情享用的,俗称“上桐子”。大人们有很多奇怪地叫法,“上谷子”,“上花生”,什么都讲究“上”。有一回程老太太硬是凭借“上谷子”养活了自己一个冬季。

谁家桐子遗留得多,称这家阔气,不稀罕这青疙瘩。我家是稀罕的,我上桐子的次数最多,也去过很多阔气的人家的地里,总是嫌弃“上”的不及别人多,垛子总不够高,这还是因为自家耕地少,桐子树没地方生长,这怨不得我“上桐子”的技巧。

城里的孩子是不知道桐子树的,南方流传这样一句话:桐子夜蒿柴,屁都吹出来。桐子打完,桐子叶掉了一片,干燥的叶子墨黑色,用竹制的“蒿笆”一扫而光,枝条在竹竿的敲打下形成“干柴”,弄成一截一截,放进背篓里。

我是有幸见过桐子花的人,我读过很多关于花的作品,也看到过许多花的图片,却无一例提到桐子花的,连那些白话文的大师们都没有,估计白方没有桐子树的缘故吧。

她的花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开得最艳,喇叭花,一串串,一树树,一片片。粉白的喇叭口嵌着几条血红的丝纹,花的中间套着一条似唢呐系着红缎子的花骨,像吹在早春里的民歌。顽童摘几朵桐子花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它的花没有桃花、李花、梨花珍贵,无法结出食用的果子。

柴油机响的时候,是剥桐子最好的时节。我总是眼巴巴望着母亲,怕她是被杉树叶和着干燥的桐壳的烟雾弥漫了眼睛,假装看不见。有时她是看见的,我飞奔钻进里屋,用碗端出一碗米来,嗖一下不见了,弟弟总是拿着尿素口袋在后面追“等到我”,母亲说尿素口袋是装爆米花最好的袋子了,弟弟得到了表扬,我早就从柴油机上抠了一截下肚了。今年爆米花师傅没来,估计是他家油菜地需要整理的缘故吧,这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很少参与到剥桐子的劳动中来,母亲总是嫌弟弟偷懒。她一步步演示:“桐子要从球的中心分开,顺着切开的方向将桐子取出。”她说,桐子要放干燥后才能变卖,我总是不以为然,我最不以为然的是她没有道出桐子花的美丽。

桐子变卖后家中总要新添置几袋盐,几包尿素。来年春季学期的学费也是预算好的,新衣服就得看桐子的收成。再说买衣裳还得去十多公里外的集镇,我是不稀罕的。

母亲说,桐子壳的灰是不能用作种麦子的,它的劲头足,容易烧坏种子。搁在自留地里,明年的青菜一定长得茂盛。我认为母亲除了无法赞美花以外,还是很有水准的。

还有很多桐子的故事,记得不太清楚。如今印象最深的是桐子树很难见得到了,桐子花也不需要母亲赞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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