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乎晴乎

辅导完女儿的数学作业，时间尚早，天还未黑，本想出去走走，但外面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步是散不成了，只能坐在阳台上喝茶吹风。

从15楼俯身望去，拥堵的路上，除了车流，便是伞流。五颜六色的伞，如蘑菇，盛开在暮色里，莫名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虽然看不清楼下撑伞人的表情，但想都不用想，结着愁怨的女人有很多，丁香一样的姑娘却很少。

这样表达，有人会误解，以为我对女同胞有偏见，其实不是。谁都知道，女人如花，色彩斑斓，光怪陆离，这世上有多少种花，就有多少种女人，一种丁香花怎能概全？倒是眉宇间容易结着愁怨，却是女人的通病。

有首歌唱得好，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掉眼泪，也不知她为什么笑开怀。你猜不明白，就不能准确理解她的意思，做出的举动自然不合她意，她当然要心生愁怨呀。

去年初春，乍暖尤寒，父亲在菜地种菜，母亲在家洗被褥，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母亲怕父亲淋着，就去给父亲送伞，回来的时候，由于地滑，一个趔趄，母亲扑倒在地，右手受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很长时间，母亲成天呆在家养伤，守着台电视机，父亲忙里忙外，却不讨好，每次回家看父母，母亲总是一个劲地数落父亲，这也做得不好，那也做得不对，说来说去，无非是讲如果她的手不受伤，家务活就不要父亲干了。

那晚，吃完饭，母亲要父亲给她削个苹果，母亲才吃一口，就生气地将苹果扔到桌上，满脸愁怨地怼父亲：酸死了，给谁吃啊？去给我剥个橘子来！趁父亲上楼拿橘子的工夫，我拿起母亲咬过的苹果，吃了一口，好甜啊，难道是我味觉出了问题？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夸张，老太太开心地笑着说：“你爸这个憨货，以前我给他削苹果，都是先削皮，再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摆好牙签，等他吃，现在轮到他给我削个苹果，他倒好，皮削完，囫囵一个苹果扔给我，我怎么吃啊？”

看着母亲慈祥的脸，我真是哭笑不得，你想想，一个快80岁的老太太，都还需要她老公去猜她的小心思，女人啊，愁怨就是这样来的。

前段时间看越剧《黛玉焚稿》，宝玉大婚，大观园内锣鼓喧天，红烛绰绰，唯独潇湘馆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林黛玉倚靠病榻，手捧诗稿，满脸愁怨地唱：“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是知音已绝，诗稿怎存？把断肠文章付火焚。”咿咿呀呀，呜呜咽咽，听得人肝肠寸断，可后来仔细一想，你黛玉的万般柔情，为何不说与那草莽宝玉听呢？你在心里寻死觅活，谁知道啊！

正当我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时，女儿跑了过来，缠着要我继续出几道算术题给她做，女儿才一年级，20以内的加减法算得津津有味，我看了看窗外阴雨绵绵的天，想起很久没看见太阳了，睛乎晴乎？顺手出了道题：“睛—晴=？”

我把这道题拍了张照片，分发了几个微信群，群里立即炸了锅，答案五花八门，很多虽有才情，却不难看出，成人的世界里，多少藏有怨念，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绵绵春雨冷飕飕。”“问世间晴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三天两头下雨，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等等。

倒是女儿的答案言简意赅，就一个字：一。我问为何是一？

“你真笨，把所有相同的笔画全部减去，就剩下一了呀！”她骄傲地说。

“你没弄懂我出题的意思，这个题目的意思是，这段时间老是下雨，我们眼睛里看不到晴天，你的心情会怎样？”我解释说。

女儿想了想，鬼头鬼脑地说：“还是一，一起做游戏的一！”她还不忘安慰我说：“爸爸，别担心，天会晴的，其实，下雨天也很好啊，至少我能在家陪爸妈和弟弟一起做游戏！”

女儿的眸子亮亮的，眉宇间纯净如水！果真，没出几日，天开始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