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

作者: 洪艳2021年05月27日抒情文章

这个季节,是家乡漫山开满杜鹃花的时节。

家乡在山区,只因一条袅袅娜娜的江水横跨其中,将那个灵秀的小城切分为二,初初结识“钟灵毓秀”这个词我便以为那是对故乡最准确的形容。两岸峡谷峭壁上常年写满绿意,我实在分不太清都是些什么植物,只认得高耸的松树和杉树,还有就是杜鹃了。

家乡的杜鹃3月始放,盛至端午。当家家挤到江边看龙舟,哥哥总会约着三五好友到江水的上游峡谷里看杜鹃。老人家会把杜鹃称为“龙船花”,我起先还以为胜在形状上,当哥哥折回来放在我怀里,我仔细端详,发现它们完全没有龙舟的那个型。娇嫩的花瓣是一体的,连在一起团成了漏斗型,再琢磨会发现花瓣最底端还会有些块状斑点点缀着,长长的花蕊多半会延伸出整个“漏斗”招展着。今天才知道那时人们称“龙船花”只不过是对它开放时节的挂名。

满山杜鹃开遍的时候,远远望去,像簪在山上的红宝石,也像落在山间的红霞,别在亭亭青山上更像是蹲在水边想心事红了脸的姑娘。如果啊,有那么一点毛毛雨迷濛着,花也娇媚,山也妖娆了!

那时峡谷里还有一架百来米长的吊桥连接着峡谷的这边和那边,吊桥悬在半空,桥头下面是繁忙的渡口和码头。哥哥本意是带我见识那条晃悠悠的吊桥,结果,我刚踏上桥面,忍不住往下看,脚下的木板缝隙看到的是眩目的急流,我忍不住两脚发软。桥又随着上桥人们的走动,晃荡得厉害,越往桥心走,我越害怕,还没走到桥的三分之一,我的双脚就不由自主地发抖。哥哥无奈,把我背回岸上,嘱托一位卖熟玉米、茶叶蛋、甘蔗的阿婆照看我。他便回身飞奔向他的伙伴,跑到吊桥那边的山去了。哥哥在山那边兴奋地呼喊着我,我的名字都碎在了山谷的叶瓣上,峡谷的激流里,渡口的汽笛声中,还有码头熙熙攘攘的人声鼎沸里了。

哥哥从那晃悠悠的吊桥走回来时,捧着一大束杜鹃花,说要将那红艳艳的杜鹃当抚慰我的礼物。“妹子,快看,漂亮吧,都送你了!”太大的一团,我压根抱不过来。只模糊地记得他背着我回家,一进家门,哥哥便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插满了杜鹃,剩下一大把,累了,索性直接放在提桶里养着。我的两根麻花辫上也被他簪上了花。

这是我们长大后,哥哥当笑话一般讲给我听的孩童琐事。我每每听完总会禁不住鼻子酸酸的,像嘴里咀嚼着的杜鹃花瓣的味道。

杜鹃属灌木,猫儿山的杜鹃却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主干碗口粗,顶在你的眼前,让你舍不得眨眼。想要仔仔细细地去分辨清楚猫儿山杜鹃、紫花杜鹃、细瘦杜鹃、越峰杜鹃、紫蓝花杜鹃……差别在何处。白的、红的、紫的、蓝的、粉的,才发现朵朵都是自然的爱恋,色色都是值得你用眼光宠爱的完美。初春山顶冰雪未消融,它们就次第开放着,染了春色,也化了冰,纵使突然降温被雪凝了的娇艳花朵在一片冰心中,也美得惊心动魄。春深时上山,抬头、迈脚、仰望、低俯、凝目、回眸,满满地都是它们的身影,也有娇艳颜色的品种,却没有一点刻意奉迎的献媚,它们只是静静地开在那些绿的怀里。

再往西去时,见识了大理苍山上的杜鹃。

据说东坡和西坡的杜鹃各异,我只想亲眼见证一番。

去的途中结识了一位名叫“杜鹃”的女孩,一位患了急性白血病的美丽女孩。她告诉我手术前想去看看苍山的杜鹃,怕手术失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苍山西坡的杜鹃真的美。它们生长的地方可算一片秘境了,有自己专属的领地,自由自在的不负春光。苍山洁净的溪水,柔和的空气,亘古的泥土,缱绻的云雾,孕育着绚丽的杜鹃。置身其中,我会错觉那是苍山献给天空最诚挚的心。如同眼前的女孩,站在一片杜鹃丛林里,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许是生命总有值得敬畏的地方,一往无前便具有了不惧怕生死的勇气吧。

也不太知晓是不是苍山上见识了满树、满山杜鹃的盛开,还有那棵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野生杜鹃,还是身旁这女孩,我突然学会了面对无以名状的美产生一种静默之情,只想静静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惊诧于它的美,我找不出任何恰当的词语去形容,可能它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赞美。

下了山,陪杜鹃去了三塔寺,寺中大树下尽是修整得规规矩矩的景观杜鹃。我在一片惘然中看着紫红杜鹃正开得浓,觉得有些太艳红了。因而,我始终带着这样的印象看那些从山上到城市绿化树下的杜鹃,我总对它们有种鄙夷的态度,不是因为它们不美,而是以为本该属于它们的那种单纯的美长错了地方,可惜了它们隐了自身的灵性,去附和了别人。当然,可能是我绝对了。所以在多年前雨中漫步中山大学校园时,校门延伸出来的步道两旁,参天古树下盛开着景观杜鹃,它们露出土地的根枝,爬满了青苔,绿茸茸的,不嫌其苍老,反倒突然觉得它们亲切可爱极了。

仅是因为这些杜鹃,我对这所大学,那座城市便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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