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灯粑粑

作者: 陈频2021年05月29日心情随笔

示灯粑粑,是合肥周遭的时令食品,每年农历正月十三至二月二,家家都做,说是为了祭龙,实是为了飨人。示灯粑粑,又是一种传统食品,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凭的全是经验。因之,在合肥的周遭还流传这么一句俚语:别看你平日里嘴呱呱,只看你正月十三做粑粑。可见做示灯粑粑,绝非易事。

我家虽住在市区,每年正月却都有享受示灯粑粑的机会——我的一位芳邻的馈赠。他家的表妹住在大圩,年年都要做,且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他家,我家也就跟着沾光了。

记得钱钟书先生曾经说过:假如吃了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又何必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呢?我可就犯了这样的毛病,因为示灯粑粑太好吃,今年还没等到正月十五,就不止一次地央求我这位芳邻,带我去他表妹家,看看示灯粑粑是怎么做的,理由还十分充分:我们去了,免她送了,省她事了。

想去当然很简单,头天晚上手机联系,第二天一早开车前往。

大圩,果然漂亮,邻居家表妹住的地方,更是美比天堂。碧水环绕,绿树环抱,五六间粉墙黛瓦的平房坐落其中,花木相扶,无不恰当。

几声狗吠,引来了女主人的热情迎接;还没等我们坐定,便引导我们去她家的后院挖菜。毛雨纷飞,沾衣欲湿,小道泥泞,沾鞋欲脱。一畦畦油菜、香菜,像抹了靛,似喷了油,蓬勃向上,翠嫩欲滴。因为太多太茂盛,一齐动手,只片刻工夫,就挖了一大篮子。“夜雨剪春韭”,尽管不是夜雨,我们也不是剪春韭,不知怎的,心中就冒出这么一句杜诗来。

就在小河边清洗。清粼粼的水,绿油油的菜,喜盈盈的脸蛋,脆生生的笑声,哎哟哟,洗菜也这样富有诗情画意。

精明能干的女主人,看来是早有准备。堂屋里,这边笸箩里放的是洗干净的荠菜、小蒜,那边大盆里堆的是业已焖熟、剁成小方块的腊肉。但见她十分麻利地卷起袖子,挽起头发,顺手围上蜡染的饭单,一转身,厨房里就响起了极有节奏的剁菜声,笃笃笃,一时间蔬菜之青气,咸肉之腊味,氤氲一屋。

既然来访,当然就有学习的意图。同行的我们,这个洗手,那个卷袖子,一个个意欲帮忙,谁料却被女主人一一谢绝,说是怕弄脏了我们的衣服;我们也心中明白,生手生脚的,也影响其手艺的发挥。

做示灯粑粑,确实是技术活,比如说炒面。米面进锅之时,亦是炒面之始。女主人熟练地抄起锅铲,次次抄到锅底,回回翻得均匀,铲声赛银铃,面扬似花开。边炒边看,边炒边尝,糊不得,生不得,须恰到好处。

炒面难,烫面更难。水多水少,是稀是稠,凭的全是经验。女主人边烫边拌,不敢丝毫懈怠。烫过的米面,白中透出微黄,微黄透出清香,放在瓷盆中,酷似一团璞玉。还很烫手的米面,在女主人的手中,神奇地变成了大小相当的剂子,而后再一个个在手中缓缓地延展开来,这才把馅子放进里面,那么多,有一小捧。

做示灯粑粑,最难的是包馅子。馅子那么多,皮那么薄,而且面又不十分粘和,只能是慢慢地抻开,缓缓地收起,火不得,急不得,稍有不慎,就会皮破馅露。只看得我们这一群人,目瞪口呆,没有一个敢出手,一出手准会露馅。

不需多大工夫,女主人就包了两大匾子。一个个比灯笼圆,有灯笼亮,油光水滑,白中透翠,说它是工艺品,绝非夸张。

一直到示灯粑粑上锅的时候,才清醒地意识到,我们这些人也只有坐享其成的份了。

启锅尝鲜,你拿他取,只见大嚼,不听说话,如此美食,谁都怕耽误了吃的工夫。

手艺没有学好,传统的手艺也没有那么好学;收获倒是不小,一人提着一兜示灯粑粑,沉甸甸的,当然还包括女主人那殷殷的情意。乐滋滋登上小车,只听身后传来女主人拉长了的嗓音:明年再来!

明年再来,女主人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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