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就是……

作者: 张平2021年05月31日心情文章

麻雀啁啾,像不像几个聚拢在木亭的乡亲在嘀咕着,那在瓦檐独自发言的一只,像不像一位母亲在烛台前的自言自语。它们,她,聚拢,愁眉,遇到棘手事儿了吧?或者在念唠一个家庭的晚餐了吧?一个农家的晚餐,也是一窝雀儿的晚餐,我凝视着自家墙角小洞里的小小麻雀,它们相互舐舔着羽毛,像啄着夕光。温暖的帷幕将遮蔽门窗,我的母亲在呼喊,她为我和弟弟盛好了饭。

布谷鸟叫唤春天的时候,桃枝已绽放了不知多少嫩叶,它也是一位乡亲在心里唤醒沉睡的土地吧?布谷鸟飞翔于田野上空,乡亲早起系起裤管,插足在料峭春寒中,他们是相互的影儿呢!

放牛的驼背老是最像牛儿的,牛儿躬着背,他的身体也躬着。当然,哪位乡亲能免得了躬身?他们除草,撒种,收割,不弯腰,哪一件农事可以完成呢?牛儿是见证者,也是其中的一员。

锄,犁,扁担,它们的影子都有乡亲的心跳,它躬着,它曲着,它弯着,这些动作就是乡亲劳作的姿势啊。

而母鸡下蛋选择固定的场所,它哥嗒哥嗒地唱歌时,它完成了一件使命,它像哪位乡亲站在晒谷坪的影子?母鸡孵小仔,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每一刻都情系着生命,那一窝幼小生命烦躁它,缠绕它,它乐得和母亲一样。它叨来一条蚯蚓,它总是用薄嘴轻轻地切碎,它以嘴喂养幼小的生命,哪不是母亲的影子么?

羊儿不善发言,眼神抑郁,坡地的羊儿,像谁立着的身体?父亲在修栅栏时,他叮当的锤子按下了一枚沉默的铁钉,是不是按在了沉默的羊儿。我这样聆听着羊儿的叫唤,一只迷路的羊儿,它的孤独是一位乡亲的孤独。

而鹰,高处的意象,更似乡亲埋藏在身体深处的风暴。它的眼睛孤独地瞭望,离群索居的鹰是哪一位乡亲背井离乡?鹰之曲,起伏在异乡的月夜。

一条溪流是乡亲的一条心路,他折叠的船只漂流,它是信使——大海的信使,乡亲的信使。合不拢眼的狗儿蛰伏在瓦屋,它也是瓦屋的影子,它踱向深夜的碎步,是谁轻轻地踱向在梦境的水田?记得狗儿集体叫唤的那一个夜晚,我从梦中惊醒,几位乡亲从山林找到了猎手陈伯伯的身体,在夜晚穿梭,多少位乡亲晃动在山路?狗儿集体失眠,是不是一座村庄的失眠?

它们惦记得这样多,栖息于乡亲的身旁,它就是另一个他,它们就是他们的身体,彼此思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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