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谷香

作者: 张丽坤2021年06月27日写景美文

龛谷,即如今榆中县小康营乡的旧称,五代时即有吐蕃筑康古城,宋时复为龛谷寨。新石器时代便有先民在龛谷生息,留下的彩陶和石器的朴拙在历史的长歌里悠远传颂。发源于马啣山北麓的龛谷峡蜿蜒而下,峡中清风常年吹拂,携着高山草甸的芬芳,带着雪线白云的清爽,拂拭着龛谷川里的人们朴实的心田。

龛谷河南出龛谷峡,在龛谷川上北流而去。这条河在夏秋时,常有河水,让东西两岸的百姓常面临着过河的难题,特别是上学的孩子们。在少数民族居地“尕七队”和西岸连结的地方,有一座民族团结桥,久久伫立,静静的诉说着岁月。回族的少年们背着书包,在阿訇悠扬的诵经声中走过民族团结桥来到西岸的学校,学习文化知识,再也不像过去一样为过河犯难。龛谷河上还有已经废弃的水磨,幼时母亲常带我去观摩,讲解水磨的工作原理,回忆水磨带给旧时百姓的方便。我和小伙伴们,时常在河边畅游终日:挑挖春日河岸上新发芽的“辣辣”,拨弄夏日河滩上石头下的蜗牛,捡拾秋日河边的树林里多姿的红叶,滑动冬日河上飞翔着的冰车。川流着的龛谷河水,被一道道拦河坝调节着、引导着,奔流向块块种满希望的农田,给沿岸的千亩良田带来年年的粮丰谷香。

父亲在小康营中学教英语,我的童年,印上了许多龛谷学校的印记。小康营中学旧时的校园里,植有两棵丁香,不知道是何年何人所植。那两棵丁香树,一棵苍劲,一棵稍幼,相伴而生,每到春日,便开成一大一小两朵紫云,香气弥漫整个校园,那香气并不似其他草本花卉之香一般谄媚,而是在料峭春寒中有几许药香,多了些风骨。丁香树干屈曲盘折,恰容幼童攀附以上下,于是等待父亲下班的我和伙伴们就常常在这树上玩耍。开花时,我们摘得满怀的芬芳,插在衣襟上,戴在发梢上,细碎的花瓣落在春风中,飘在记忆里。父亲则在花树旁的教室里,一个词汇又一个句子、一个班又一个班地教学生们学英语,诵读声琅琅不绝,亦如花香之绵延。父亲在小康营中学从教近二十年,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那花香也闻了近二十年。如今,由于教过的学生众多且已时隔多年,父亲已经很难从人群中认出曾经教过的学生了。可是这些已步入中年的学生们却常常一眼就认出父亲,并亲热又充满敬意地说,龛谷川里我们这辈里有一半人的英语是父亲教得!

小康营中学斜对面是龛谷剧场,砖木结构的戏台历经风雨,“龛谷剧场”四个大字苍劲如初。小时候,这里的演出并不多,大概只有在过年时,才偶有村里的戏迷票友组织几场演出,其余时候基本就是孩童们的玩乐场。有一年,当地热爱乡里的企业家为回馈乡亲们对企业的厚爱,请来了省上的秦剧团,在龛谷剧场里演出。那大概是这个飞土扬尘的戏台迎来的最高规格的演出了,毕竟那还是九十年代中期。一连好几晚,不惧细雪飞扬,不惧天黑路远,昏暗的土场里挤满了从周围村庄赶来的村民:有的人干活迟了,连晚饭都来不及做,拿着锅盔匆忙而来;有的学生娃那几天晚上不用去捡柴火,写完作业蹦跳而来;妯娌们邻居们相跟着,打着手电下山过河而来。《周仁回府》《窦娥冤》《赵氏孤儿》,一出出大戏开锣,母亲简单地给我讲解着,我还是不大明白,但是演员们响遏行云的精彩唱腔让人印象深刻,至今仍绕梁不绝。演员们每晚持续演出好几个小时毫不倦怠,演得酣畅尽兴,台下的老少们也不离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甚至忘记了跺脚取暖。当我在多年后看到“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之语时颇感赞同。去岁大寒那日,再次路过新修的龛谷剧场,数十面太平鼓在场院里翻飞擂响——是龛谷人在练社火。虽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气,但剧场里却是热火朝天,“社火头”结合着现代化的音响设备在现场指挥训练,敬业的打鼓师傅仔细指导动作,既有传承,又有发扬。看着这承载着我童年的地方,与数年未见的乡邻熟稔如昨地打着招呼,一种浓浓的人情香漫上心头。

数十年来,龛谷日日添新颜,但龛谷河滋润的粮食香,龛谷学校传来的阵阵书香,龛谷人暖如阳春的人情香从未改变,只会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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