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我的女孩

我们去的地方在某山深处，尚未开发为景点，但风景绝佳，在驴友间口口相传。向导是网友介绍的，村小学退休的校长。我们吃在他家，住在自带的帐篷里。

几顶帐篷在村口空地上扎起来，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引得村里的孩子都跑来看热闹。村里年轻人大多在外打工，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子。

我们同行一共有九个人，有三个是摄影发烧友，自然不放过这大好良机，拿着相机给孩子们照起相来。

许是喝山泉水的缘故，山里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面对镜头，表情娇羞，映衬着黄昏时那淡淡的光影，画面格外美。

我注意到，有一个小女孩，看样子七八岁，有一张可爱的苹果脸，她老是跟着我，静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睛里泛着羞怯而欢快的笑。

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我一下子喜欢上她，从背包里拿出带来的零食，递给她。她摇摇头，不接也不说话。

我以为她怕生不敢要，就钻出帐篷，做出拥抱的动作，笑着说：“阿姨可喜欢你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跑掉了。

我笑着摇摇头，钻进帐篷，打开手机，想发条微信，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一回头，却见那小女孩就站在帐篷外几步远，咬着手指头，仍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心一动，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同行的张姐见了，逗小女孩：“宝贝儿，惦记阿姨包里好吃的吗？”

小女孩像小鹿一样逃开了。

我想找校长问小女孩是谁家的孩子，但见他在厨房里忙活着，不好去打扰他。

晚饭就在校长家门前的大碾盘上排开，清一色山里人家自己出产的蔬菜，味道特别鲜美，我们大快朵颐，尽兴吃喝。

我正低头奋战一块香喷喷的熏腊排骨，张姐碰了碰我的胳膊，向我努努嘴，我回头一看，那个小女孩站在校长家的山墙边，仍是那副羞怯的模样。

我还没开口，张姐已向校长说起小女孩的事。校长看了看小女孩，说：“这是村里金虎家的闺女。山里娃娃，没见过世面，看见你们好奇嘛。”

我向小女孩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又逃开了。

饭后，我们坐在校长门前海聊。夜幕下，对面的山隐约可见，似乎伸手可及。头顶上是高远的夜空，星星闪烁迷离。我们像孩子似的欣喜异常，舍不得睡觉。

这时，校长悄悄过来对我说了几句话。我起身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妇，夜色里，仍能看见她急切的眼神。

在校长家的客厅里，老妇给我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有一张明媚的笑脸，奇怪，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妇露出卑微的笑容，喃喃述说：“娃娃回家捧着妈妈的照片，哭得可伤心哩。娃娃说看到一个跟妈妈一样的人，想认，知道不是妈妈，心里可委屈哩。”她顿了一下，动情地说：“姑娘，你长得像她妈妈呀！”

校长戴上眼镜，对着光看看照片，又瞧瞧我，笑了：“莫说哟，娃娃家的眼神就是好，可真像哩！”

我再次接过照片，看着照片上有着美丽笑容的女子，一时恍惚，莫非，我有个遗落在深山的姐妹？

我心一紧，还是问了出来：“照片上的人呢？”

校长替老妇回答：“能到哪里去？打工去了！和娃娃爸爸都在外面打工，怕是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吧，难为娃娃还记得妈妈的样子。”

老妇擦了下眼睛，说：“娃娃天天都抱着照片睡哩，咋不记得！”她用试探的眼神看了看我，用企求的口吻说道：“娃娃喜欢你呢，你能不能，让娃娃跟你睡一晚……”

我赶紧点点头，不让她说下去。

在奶奶的带领下，小女孩胆子明显大了许多，我牵着她的小手，心顿时柔软得如一汪清泉。当她小心翼翼地钻进我的帐篷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夜晚，小女孩像只楚楚可怜的小鹿依偎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山花一样的清香，抚摸着她光滑柔嫩的小脸，我忍了半天，泪水还是忍不住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