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

火车呜呜，经过了大河与小水，总是江南。

一个人的外地，一个小时的车程。

出站，一道镂空的双铁门，冷清了里外。

小站，候车大厅，灰蓝色屋顶。外面看去，很大的窗玻璃，里面的人影几个。再看，后一道大窗玻璃外，不时，有长长的列火车，红红绿绿白白，来回经过，看似无声却有声。

车站广场，好多棵广玉兰树。

往西，一长排平屋，都是机电五金商店之类，黑沉沉直到转弯。中间，转出两三个小巷子。

前面，一个露天公园。几棵大樟树，云一般开在半空。几片青草地，一绕，几丛深灌木，不动。黄昏，尤其黑夜，人在里面走，黑黑的，白白的，看不明来者身份，一个神秘的“渊薮”。

人像树叶子一样，飘忽。

公园，与铁路之间，一个狭长的池塘，很长。四面绿草上，立一些羊，白的。方塘上，渡几只鹅，白的。

靠边，大树下斜坡上，小河边，看书读报。人，在太阳下恍惚，恍惚中，看一列一列火车开过。一次，抬头正见，一个形象亮丽的姑娘，人在火车内，站着，一身明黄的羽绒衣，如太阳一般耀亮，一闪而过，就这么过去。

下午，是一个幻觉的时刻。

旅馆，在小巷的深处。小年夜里，黄昏时到站，小雪一片片下，衬着灰色高空，黑的。旅馆二楼，就一个人。房间里很冷，很谈。半夜梦醒，白的雪，很厚很厚，弥漫了天地。

就这样，看火车一列列经过。

两家饭店，都小。一家，在五金店中间，叫小四川饭店。女的长一张猫脸，肤色红润，下巴紧闭，脸更短了，只是不说话。男的个矮，暴眼，脸黑，只说，不做。另一家小店，在铁路后面，又一个小河的桥下。女店主，一个小老太，半驼着背，一口苏州软语，忙进忙出，话比活多一些。

晚上，九点十五分。候车室里，才人多了一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头上，天花板很高，亮着雪白的灯，几分冷白。

这是小站最后一班列车。其时，月台半暗，远方如墨，都在等，远方亮着三个炫黄金光的火车头，一个回家的方舟。因为知道，更多的人、家，在一整夜火车硬座上，在前半夜，在后半夜，在凌晨，在黎明，在车过长江大桥后，在一处又一处江淮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