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洗脸

乡下教育孩子自有一套说辞，那些话直白形象，通俗易懂，发人深省。常常打一个比方，就把所有问题都说明白了。孩子的浮躁仿佛是天然的，针对这一点的批评，就被比喻为“猫洗脸”和“猫盖屎”。

曾观察过猫，所谓的洗脸，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拿爪子蘸了唾液胡乱在脸上抹一下子；至于猫盖屎，也仅是具有象征意义，就地取材，弄点东西遮挡一下。之于其他动物，它已很讨人喜欢了，毕竟充满了灵性；而它的敷衍，之于成人，倒成了反面教员。

我小时候洗脸，想必也是作“猫洗脸”状，拿水随便往脸上糊弄一下，便算是万事大吉。母亲亲自督察，现场指点：你这脸上，只湿了高处，两颊的洼处都没有沾过水耶！在这份细致监管之下，我捧起水，将脸深深地浸入，让它润及所有凹处，终于算是完成任务。临近青春期，每天在镜子前面照个不停，“猫洗脸”的毛病不治自愈。这种臭美又招来家人笑话。男孩子这是要找媳妇儿的节奏嘛。但做事却改不了“猫盖屎”的习性。步入职场，凡事都要有计划，有方案，有程序，有实施，最终落实到结果。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猫盖屎”，已然成了师傅批评徒弟得心应手、脱口而出的比喻和说辞。

十岁的儿子正在重蹈小猫的误区。他洗脸，指尖蘸了些许水珠，胡乱地往额头上涂几下，就要大功告成。我和他妈妈紧急出动，分立左右，以“猫洗脸”批评他，我向着明镜忍不住指点他：“你看你的脸上，只湿了额头、鼻梁这些高处，那两腮后面，还有两颊的凹处完全没有触到嘛！”做妈妈的最善于“扯着簸箩米动弹”，很快引申到儿子做作业方面的马虎，完全就是胡乱应付“猫盖屎”嘛。

蓦然间，我心头一惊，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悄然换位？我们俨然已成了当年的父母家长，对儿子耳提面命，以“猫洗脸”、“猫盖屎”这些代代相传的“金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细细想来，孩子的心浮气躁貌似情有可原，毕竟这个小小的人儿不谙世事，根本不识时世艰辛。

现在有猫砂，专给猫咪供作覆盖便便之用。人们对“猫盖屎”之类的行为，真算是极大地宽容和配合了。孩子也像猫咪们一样，洗脸、便便之类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作为过来人的家长，在他们面前已算是历尽沧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接力，将猫咪一样的稚子，用“猫洗脸”、“猫盖屎”这样生动的案例比拟着教化，不厌其烦，口口相传，将他们打造成一个“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大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