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何处

这个伏天有点醉人。

那夜，遥在新疆的老大再次嘱咐：佳期到来，莫忘了正月的约定。连续感冒发热两日后的清晨，赶榕城早班航班，小憩后醒来已着陆金陵，转赴维扬的路上，看着一片片熟悉的乡村，缥缈的不知是沿途的景致还是我不曾苏醒。

抓周宴竟也可以如此盛大，老大致辞的那一刻，脑海中总是闪现着那个三十年前的少年。觥筹交错之际，曾经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反复提醒着我：孙儿的喜酒得多喝！那时分，时光穿梭得令人迷离，一个记忆的片断便足够沉醉。

喜事连连：家姐喜得外孙女，我晋升为舅舅的舅舅，家妹乔迁，二外甥女金榜题名，小女艺考如愿……族人齐聚，滴酒不沾的仁哥破天荒啤酒半瓶，义哥更是盎然空前，席间笑谈起四十年前偷山芋的趣事。敬酒母亲时，老人家高兴之余不忘叮嘱：“醉酒伤身，乖啊！”才刚碰杯孙辈，一转身便成了母亲膝下长不大的孩子。

运河西滩草木茂盛，平一抔新土，祭三根烟，敬三樽酒，携晚辈们念着石碑上的文字……船来船往，汽笛声声。乡下夜晚，阵阵凉风，送来泥土与青草的芳香。静谧，有时候无关乎声音，恰似一种心安的味道。

不可或缺的一场小聚，便是一场沉醉后的别离。恰逢一场与晚辈们的歌会，于是命名为“PK·三十年”，以致敬各自的青春。散场总是很难，与老四夫妇散步，象从前一样的漫无目的，喋喋不休地呢喃着再也记不清的醉语，记得的是道别那一刻佯装的淡定，以及彼时已过凌晨三时。

赶到禄口机场，酒气似乎依然未褪。惺忪后望看着舱外的白云，迷惑自问：这是在哪里？

比酒醉人的是无边的会海，两天五场，未等散会便迎来新加坡客人，南洋酒风丝毫不减热辣，热情道别后回到住所近乎虚脱，再整行装，明晨出发。

机舱似乎弥漫着酒香，囫囵早餐后才刚睡去便又着陆遥墙机场，转道广饶，沿途的平原风景既熟悉又陌生。齐鲁礼仪的酒道对客人从未客气，黎明醒来，躺在松软的床，怔然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努力回忆着：这又是在哪里？

熟悉的厂区，熟悉的塔林，只是难寻二十多年前那些熟悉的身影。午餐青州人家，农家风情装扮得近乎矫情，风雅的干红演绎着散白的豪迈，终极的礼仪永远是不醉无归。

昏沉挨到济南西，G324，京城似成暂避的港湾。

一入座便沉沉睡去，梦见搭错了车，蓦然惊醒后一片茫然：这又是哪里？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看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今晚的目的地，又将成为明日的出发地。后天，又将酒醒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