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古圆窑

作者: 冯彦伟2021年09月30日美文阅读

那座支离破碎的古圆窑,早已不再作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工具使用了。曾作为陶瓷生产的主要工具的古圆窑,在陶镇的地面上看到的也确实不多了。零星地站在古窑旁的老窑工,与老窑一样被时代遗忘的院落里的人儿,正日渐地奔向外边的繁华,留下满院的空宅让日暮的老人长住。

古圆窑的使用,在古老陶镇的确绝无仅有了。可是,与其相伴了大半生的老宋仍健在;那极少的与老人相伴的老窑,依然盆景般的美丽可爱。它绝非荒凉着一派萧条,在高楼林立的居民住宅区里,它还作为保留下来的老居民院落的一部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周围残留的相伴的老作坊式的茅草小屋尚在。古窑上杂草丛生,一棵胳膊粗的小树扎在窑顶上,将窑的四周撑出了许多的裂缝,恰似构成黄昏中别样的风景,与周围的高楼遥对无语。杂草在夕阳中无声地摇摆,闪动着落日的余光。这样的日子里,偶有老窑工从此踱过,更显现老窑的寂寞冷僻。显然,平时除了摆放杂物,却很少有人到此光顾了。

只有年过古稀的老宋还未间断地热恋着它。老宋在距老窑不远的楼房居住。老宋总是蹒跚着带来黄昏的情绪,夏天在高楼的阴影下,秋天在老窑的夕阳里,然后沉默地盯着这古窑好久。

因为职业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与老宋走得很近,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窑的东西。老宋父亲的父亲就在这里谋生,这只是众多古窑中的一座小窑。别小看这座小窑,却养活了一家甚至几家人。古圆窑也称博山圆窑,约有九百多年的历史。其窑体呈圆筒形,球冠形窑顶,中间一“天子眼”,窑前设一窑门,窑后设两条烟囱,两烟囱之间的窑顶处留一“锥窗”,窑内前为火堂,后为窑台,窑台装坯容量以装大盆的行柱数来计算,横为行,竖为柱。两行四柱、三行六柱为小窑,四行八柱、五行十柱为中窑,六行十二柱、七行十四柱为大窑。如果烧5寸陶碗,五行十柱圆窑,每窑可装5万多个,七行十四柱能装12万个。如此容量,与之相伴的就是配套的小作坊,三房九匠就解决了十几个人的活路。古圆窑世代相传,到解放前后,小镇上已星罗棋布,遍地皆是,完整的约有120余座。家家就这样生生息息地繁衍了几百年,甚至近千年。老宋12岁,就开始在这里烧窑。这种窑纯粹是旧工艺,没有现代化的技术手段,一切都得凭经验操作,根据火候判断烧成温度,以便决定添煤的数量。分小火、中火、大火三个阶段,时间由窑内容量和煤质而定,大窑一般烧五至六天,中窑一般烧三至四天,小窑烧两天,窑温可达1300℃左右。老宋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在长期的烧窑实践中摸索了不少成功的经验,他烧的窑货达到一级品率的就特别的高,时间久了,人称“火眼金睛”。因而也引来了不少年轻好胜者的叫板。那时看烧窑功夫就看对火候的把握,打赌就从窑炉冒出的火焰看熟窑的程度,有的赌超不过两口火,有的则超不过三口火,自己经常是赢得多输得少。

老宋大约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退休的。其实古窑也完成了“历史使命”:古窑早已不再是陶瓷烧成的主要手段,已被现代化的窑炉所替代。就像退了休的老宋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蹒跚的老人,古窑也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时代淘汰的命运。真诚的窑火,不断给人们带来生活的乐趣和美的享受。“美食不如美器”,道出了老窑工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窑炉历经革命,从窑顶的改造、固定木制炉条改为铁制炉条的创新、松动炉渣的自动化、到全国第一条煤烧日用陶瓷隧道窑设想的实现,终于使古圆窑摇摇欲坠的窑顶、简陋的窑体成为历史一页。随之而来的陶瓷生产的机械化,隧道窑、辊道窑、梭式窑,更多的平添了老窑回望的目光。

古圆窑无所事事地立在现代建筑群里确实有些凄凉。它再不肯升腾激动人心的火红的火苗了,它再不在窑工添完最后一口火时耀武扬威地令人盛行祭窑典礼了。

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古圆窑静静地立着,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虽然偶有相关部门或人士到此参观光顾,或者在此居民的挽留,但终因旧城改造的进程妨碍,拆迁部门也将“冷酷无情”地抛弃它,它在无尽的岁月里独守寂寞的日子也不长远了。

我又觉得某些文化并非那么容易消失,在我们时代的进程中会有很强的生命力。在人们的头脑中不是打上了烙印了吗?古窑村的封存,或多或少的尚留下一丝的牵挂。

古圆窑的历史并没有消失。更重要的是老窑工们那种刚直、向上的精神,所凝结而成的“窑神”——窑工之“神”,也不会成为“古迹”。它将永远保留在人们的现实生活中。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