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稀忆童年

作者: 徐宇2021年10月14日美文阅读

启蒙

6岁那年,父亲对我说:“二娃子,你个子不小了,该进学堂了。”母亲在头几天就用一块朱红布给我缝了一个口袋,袋口处暗缝着一根没有断头的布绳子,绳子活动自如,只要轻轻地将绳子往紧一收,袋子的口就严严实实地紧闭了,大巴山里俗称它为“牛屁眼”口袋。

父亲用高粱杆给我做了一串数数的小棒,足足50根。选山里质地绵密的黑石头,给我雕了一个砚台,一支新毛笔,两个黄色草纸本,这就是我启蒙念书的全部家当了。

父亲把我送到村里的小学校,一路上叮嘱我千万要记得路线,岔口处不要走错了。陡壁崖上要慢行,堰塘水井边莫去玩水,不要和其他同学打架,总之,一路上他给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要”和“不要”。我仍然记得第一天上学时老师考问我情景。“一只手有几个手指头?”老师问我。我回答,“5个。”“一双手又是多少个?”“是2个5。”我得意洋洋地回答。“2个5又是多少呢?”我避开老师那双紧逼的目光,忙摊开自己的小手指认真地数起来,捣弄了很久,我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哈哈,我今天把这个娃娃给考住了。”老师说,“是不是10个?”我忙点头。我就算通过了,爸爸忙教我叫赵老师,我顺顺当当地成了赵老师的一名学生。

父亲只送我这么一次到校,以后不管是刮风下雨,酷暑严寒,到校和回家都是我自己单独行走,我和很多山里的孩子一样,从小就开始了独立。不像现在的一些孩子,每天是家长接送,上了中学也要家长陪读,就像温室的花儿,娇气得很。

那时没有幼儿园,我启蒙就是念小学一年级了,并且小学只读5年,初高中各读2年,与现在不一样。

读书

老师一直是我心中无比崇敬的偶像。我感恩老师对我的培育,没有他们默默地付出,我什么也不是。面对孩子们的启蒙,老师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教我读和写,直到我弄懂学会记住为止。

我读小学的年代艰苦,没有自来水笔,也没有白纸作业本,用的是毛笔和草纸(民间用竹子加生石灰做出来的粗糙土纸)。当笔在草纸上着墨水就浸染,写成的字瞬间变成了一个黑坨坨。老师教我们要讲究技巧,笔尖上要少沾墨,下笔要轻要快。童年没有电灯,陪伴我的是煤油灯,如果每个夜晚都能在油灯下读书写字,那是很奢侈的事情。我们家打(山里人最爱将买流体的物品说成打)煤油的钱,全靠家里的一只老母鸡下蛋换取,偏偏老母鸡下蛋少了或很长一段时间不下蛋,没有钱去打煤油,灯也就枯竭了。无光亮的夜晚,山里人叫做打黑摸。我的作业自然也就做不成了,我只好含着眼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明天老师检查作业,对老师撒个谎就说肚子痛。第二天,老师宽容地对我说:“你的病太多了,我得给你家长讲讲了。”顿时,我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只有低下头,让谎言裹着眼泪悄悄地掉在地上……

老师真的很快到我家来家访了,父亲给老师道出实情,生活的窘迫,让他感到非常无奈。为了解决照明问题,父亲钻进山林里找年老的松树,老松树长有松节疤,松节疤油性很重,劈下来将它晒干做照明用。夜晚,父亲将其点燃,松节疤冒着丝丝黑烟,散发着浓浓的松香味,事隔40多年后的今天,松明依然照亮我的心房。

劳动

我是公社小社员,

手拿小镰刀呀,

身背小竹篮来,

放学以后去劳动。

割草积肥拾麦穗,

越干越喜欢……

《我是公社小社员》这首儿歌,是我童年最真实的写照。我们一边读书,一边与村里的社员们一起在田里参加劳动。从小就知道播种、除草、施肥、灭虫、收割。在家里,一边读书,一边煮饭,给父母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社里挣工分。或者一边读书,一边割草积肥,做父母的好帮手。

学校每个班级里设有一名劳动委员,在班里起着模范带头作用。村里给学校里划了几分耕种的样板地,我们每周有两个下午的劳动课。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就去样板地劳动。两个孩子一组,将一桶桶稀粪抬到样板地里,足足五百米的路程,因年龄小,力气不足,抬到途中要将桶放下来歇一两次。我们一年四季都有劳动的过程,都享有收获中的那份喜悦之情。

我们村小学校里,有勤工俭学的项目。在样板地里种中药材,如桔梗、沙参等。还饲养了一头母猪,一年产两窝崽儿,记得饲养了好几年,老师每年给我们每个娃娃奖励几个有格的白纸作业本,捧着崭新的作业本,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巴。

每个人的童年,都是有梦想的。长大了,一定要做什么。我知道只有靠自己双手劳动,才能够丰衣足食。我在童年,深谙美好的幸福生活是劳动创造出来的。

劳动最美丽,劳动最光荣。

儿童节

一年又一年,我在苦苦地企盼和等待着儿童节这一天的到来。

儿童节的头一天,母亲就用足足半斤面粉给我做了一个大烧馍。这是母亲最舍得的一次。里面夹着一撮腊肉丁拌豆豉,天没有亮母亲就给我烧熟了,像一个圆形的菜盘子,馍足有两指厚,从火堆灰里掏出来,黄黄的,香香的,母亲用一张草纸包裹着,然后装在“牛屁眼”口袋里。这是我中午的盘缠,粮食紧缺的年代,乡场上只有供销合作社有一家饭馆,但吃饭得有粮票,没有粮票是吃不成东西的,农村人根本没有这玩意儿,所以不管大人小孩,只要外出几天,一般都是自带干熟食,烧馍就是最好的美食。

儿童节当天,大队小学校师生必须在指定时间赶到公社中心小学校操场上集合,操场是个土坝子,主持者早用石灰标出每个学校的位置。土坝子正中有一个戏台,三周土墙,台顶盖着青瓦,遮阳挡雨,台口朝着土坝,台离地足有五尺,台面是木板楼,台口正中央挂着红纸书写的横幅:热烈庆祝六·一儿童节!

十几所村小师生聚集一起,一一登台表演节目,最后压轴的就是中心小学了。他们的表演很出色,乐得我们一阵又一阵地开怀大笑。

我也有两个节目登台表演,一是表演《红医校》,主要是歌颂医疗卫生健康走向学校,表演者共八人,前后各四人,一人提问,众人回答。这什么病?众人就说这是什么病。一边回答一边就用随身携带消好毒的银针扎自己的穴位。我记得手上和腿上共六针,至今还记得腿上有个穴位叫足三里。

还有一年的儿童节登台表演,就是唱儿歌《我是公社小社员》等,边唱边做动作,表演者身着不同颜色的服装,不像现在要求整齐,甚至还有穿着补巴的衣服登台表演的,但彼此间配合得十分默契。

只有这一天,我们可以尽情地玩耍。节目表演完,老师就叫我们自由活动,我们躲在土坝子四周的梧桐树下,疯狂地啃完母亲给我做的烧馍,因没有水喝,食管哽噎得打起嗝儿,让人难受得很,尽管这样,大烧馍还是很快吃进肚子里了。然后我们就去乡场上溜达,在我的眼里,觉得乡场好大好安逸,让我羡慕得流连忘返,在我幼小的世界里,它是不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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