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给母亲

作者: 尹振亮2021年10月17日情感日志

翻开人生的记事簿,自我懂事起,第一次主动把手伸给母亲,是在25年前母亲临终时的48小时里。那是过大年的前三天,医院外,大街小巷都响起了小孩开心过年、摔打纸炮的“噼噼啪啪”声。

记得那天中午,当我把热饭热菜送到母亲的病榻前,母亲用一双茫然的眼睛直直地久久地盯着我。我问母亲是否有话要说(她中风后无法说话),母亲只是摇摇头,随即从被窝里挪出一只手,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我迅疾坐了过去。没等我落座,母亲把那双长满老茧、青筋毕露的老手慢慢放到了我身上,继而缓缓抚摸。目睹此情此景,我用双手立刻把母亲冰凉的双手捧在胸前,祈望全身的热流能快速传递给母亲。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母亲冰冷的手掌渐渐有了暖意,她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花。望着母亲眼角滚落的泪滴,我的视线模糊了——是呀,几十年来,孩子走南闯北,曾把双手伸给过同学,伸给过战友,伸给过老师……却唯独没有把手伸给过生我养我,曾牵着我的手教我走路、牵着我的手第一次送我走进教室的母亲。

令我至今难忘的是45年前,一个雪花飘舞的冬日。我跟母亲去菜地里拔萝卜,拔着拔着,我的身体颤抖起来:“妈,我的手都冻麻了,要断了。”“叫你不要来,你非要来,手都冻成红萝卜啦。活该吧!”母亲一边嗔怪,一边解下包扎在她头顶的防风帕,帮我把小手包裹起来。而母亲,因长时间受凛冽北风的吹刮,她的习惯性偏头痛,到了晚上加剧,躺在床上翻转不停。听着母亲时高时低的呻呤声,我幼小的心灵里塞满了愧疚。那夜的情景,此后在我记忆中,不知有过多少回的失眠和泪奔。

时光的隧道,前方总挤满着光束,35年前的记忆仍旧鲜活在我的脑海。记得在我胸戴红花、即将奔赴南疆边陲的那刻,母亲拨开人群,用她那双还比较圆润的手,像捧着我幼时的脸蛋一样,帮我梳理头发、理顺衣领,酷似一位首长送别即将离队的战士,目光里奔涌着种种甘甜与喜悦。

投身火热军营,我把对母亲的思念化作奋进的核能,把梦想努力成现实。每次,当我把成长路上得到了身边无数关怀和扶植的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总是感谢不尽,老泪纵横……

两天后,母亲进入弥留状态,但还睁着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这时,善解母意的小妹提醒我,说:“哥哥,你回去穿上军装,再让母亲看一看、摸一摸,她就会……”妹妹一点拨,我如梦方醒,随即飞跑回两公里外的家中,换上一套崭新的军装。当我穿着整齐的军装跪到母亲的身边时,母亲果然又把手移了过来。只是当我再次把手伸给母亲时,她却心满意足地永远闭上了眼睛……那天,我久久没有松开母亲那双竹竿般的老手,祈盼母亲还能像幼儿时牵着我的手……

母亲已离开我整整25年了,但母亲拽着我双手,安心、满足离去的情景,却让我回味一生!母亲走了,我再也没法牵住她的双手。可母亲牵着我的手,教我在人生道路上如何去战胜困难、迎接挑战的教诲声,始终敲打着我的灵魂,教我自新,催我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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