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耕之乐

母亲是农村户囗， 在队上分有一份责任田， 还附带一口小鱼塘， 退休后，我就承担起耕作这份责任田的任务。几年下来， 我品味了多彩的乡村生活， 重温了醇厚的乡情， 收获了垄耕的快乐。

那份责任田约一亩面积， 旁边还有小片荒地， 我把它们连起来， 辟出一块蔬菜地， 其余的种鱼草。三十多年没有挖土了， 第一次挖土半天工夫手掌上就起了几个血泡， 那泡红中带紫， 摸摸隐隐作痛。我知道大凡参加体力劳动都要过痛苦的第一关， 什么叫劳动人民的血汗呢， 这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含义吧。

记得我高中毕业回乡劳动，第一次挑担子就是往衡阳市送草袋，七八十斤的担子只挑了十几里路肩头就压得肿起像两个包子，扁担压下来，火辣辣的钻心地疼，我硬是咬着牙忍着痛坚持挑到化工厂。俗话说，三日肩膀四日脚， 再挑几天，肩上就结了一层肉疙瘩。 后来，我一百零几斤的身板竟能挑起一百五十斤重的担子，一口气走十多里。那次我就体会到只要越战越勇，就能战胜痛苦收获快乐。于是，我挑破血泡继续挖土，过几日，手掌上便结了层茧，手板皮与锄头把一样结实了。夏日当午烈日似火，在太阳底下干活，汗水从全身每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染湿了头发，浸湿了衣服， 真是汗滴禾下土。累了， 坐到树荫下歇歇， 擦把汗， 喝杯水， 抽支烟， 汗水之后竟会感觉到一身轻松充满活力。我从小就干过各种农活， 挖土自然是工多艺熟。我把菜土修整得方方条条， 把土面扒得平平整整， 把穴眼开得橫竖成行。每当一块土整好， 我站在地头自我欣赏。嗬！好生得意， 那感觉就像艺术家把玩着自己创作的一件优秀作品。

我刨好草皮晒干烧成火土灰， 伴上菜籽饼发酵， 作为蔬菜基肥， 以保持蔬菜“有机”， 下种时，我在菜地四周杀农药， 减少虫口基数，营造环保小环境，让蔬菜保持“绿色”。春夏的丝瓜南瓜茄子辣椒，秋冬的白菜萝卜大蒜香葱，种子下土，浇上水，我会看着它发芽，长出绿叶，看着它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一寸寸地向上窜，那心情就像看着搖篮里的婴儿一天天长大般高兴。收获了，一条条丝瓜，一把把辣椒，一蔸蔸白菜， 一颗颗萝卜，你看，水灵灵的， 好鲜，好嫩，好美，爱煞人啰，价值虽不及一提，可它浸润着自己辛劳的汗水，沉淀着自己对故土的依恋，这收获是何等珍贵！我把它们带回城里送给亲友同事， 让大家分享劳动成果， 品尝这绿色环保食品， 看到大家报以惊喜而又满意的微笑，我又得到了一次快乐， 一种慰藉。

那块种鱼草的地， 秋末冬初要种冬草， 春末夏初要种夏草。去年春上，队上的六爹得知我准备种草，主动过来帮我翻地。六爹和我小学同学， 小时候我们一起放牛， 一起上山砍柴， 一起出集体工， 后来我外出工作， 他在家种田。 如今他已经当了爷爷， 儿子媳妇都在城里打工， 买了电梯楼房， 他六十多岁还种了十多亩田， 家里置有抽水机， 电动打稻机， 小型耕地机。六爹来到田头，把耕地机装好套上旋耕滚子， 发动柴油机， 扶着把手， 那机子一路旋翻过去， 一条长长的土就翻过来了。休息时，六爹和我坐在田边喝茶， 慢慢抽烟， 他给我讲队上的新鲜事， 哪家在城里买了房， 哪家喜事办得热闹， 哪家的媳妇贤慧能干， 哪家的收成最好。我给他讲国家的惠农新政策， 讲城里的新变化， 他听得蛮有兴趣。六爹说， 如今政府对农民关心， 不仅免除了农业税，种田还有钱补， 农民入了合作医疗养老保险， 特别是改造了农村电网， 有了电，农村生活就现代化了， 现在队里家家都建起了红砖房， 买了电视冰箱， 他儿子还给他装了台空调。他说，记得我们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想不到现在不仅温饱而且奔了小康， 现在乡里人吃环保食品， 呼吸新鲜空气， 比城里人生活自在， 所以儿子接我到城里住我不想去。说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我也会心一笑，为老同学晚年幸福表示祝贺。地整好了， 我种上草籽。我说， 这是良种草， 养鱼营养好鱼长得快， 我过两天帮你和队上的养鱼户都带这样的优良草籽来。六爹说，我种袁隆平培育的水稻良种亩产一千多斤， 良种鱼草比野草养鱼好，“我相信， 你带种子来我马上种！”

种完草籽，我留六爹吃过中饭， 临走，我给他工钱并提上两瓶好酒送给他。六爹说，老同学帮帮忙手上工夫讲工钱就见外了， 他接过酒转身离去， 一再回头说谢谢有空来聊聊。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感到， 那醇厚的乡情只有在乡村老家才能收获， 只有在田头地角才能体会。

鱼草发芽了， 长高了， 那草绿绿的嫩嫩的， 我割一担撒在鱼塘水面上， 那鱼儿真灵性， 草一下塘鱼儿就像当兵的听到集合的哨声般， 马上齐刷刷地浮到水面上， 一片黑溜溜的脑袋围着鱼草呑食， 发出丝丝的响声， 那声音对养鱼人来说，就像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的轻音乐般美妙动听。仔细观察发现，那大鱼狡猾， 它们躲在水下叼着一根草就扎进水里， 水面上溅起朵朵浪花。山村是美丽的， 早晨你坐到塘边， 看鱼儿在水中欢快地吃草， 听鸟儿在林中婉转地欢唱， 彩蝶在身边翩翩起舞， 朝阳把珍珠撒在水面上， 闪着耀眼的金光， 呼吸着带有野花芬芳的新鲜空气， 你会感到身心是如此的放松， 心境是如此淡泊， 精神是如此的清爽。我毫不夸张， 即使你云游四海， 揽大山名川， 天下有多少地方能有如此轻松惬意的享受！

节假日，有朋友从市里来我这里“农家乐”， 他们摘蔬果， 挖野菜， 采山花， 到鱼塘里垂钓， 去山林里寻蘑菇竹笋， 品土鸡活鱼， 吃环保蔬菜， 真是悠哉乐哉。许多人表示：要到这乡村来租地种菜养鱼，共享这垄耕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