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是春天远行的两行泪

作者: 洛水2022年01月11日心情日志

到了谷雨,春天就要走了。

日益走高的温度,像酝酿的情绪,忽冷忽热,起伏不定。大地深处,一定也坐着一个唐诗里的母亲,牵着东风,念着心事,在一场斜风细雨里飞针走线。“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雨点的针眼,缜密而繁复,把牵挂和絮叨缝纳进百谷和草木,把百谷和草木缝补进光阴,把光阴纹绣在眼角与眉梢。

水是万物化生之源,谷雨的雨,是万物之母,草木是长子,谷是幺儿。

《通纬·孝经援神契》说:“三月中,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一个干净、利索的母亲形象,在草木的簇拥下,在庄稼的脆声里,面目清秀,体态丰盈。谷贪婪地吮吸雨的乳汁,伸出叶片的小手,仰着脸,一门心思追赶着阳光的脚步。

成长和衰老,都源自梦想的远行。自此,孩子成为游子,慈母沦为老人。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关于谷雨的集解,我是从一首唐诗的角度诠释的。也是自上而下,明月别枝惊鹊,雨轻轻推敲大地的门,一粒谷的灯火摇曳着起身,照亮泥土。土膏脉动,谷和雨趴在春风的门缝上,像入定的僧。

犹如一对母子,谷雨的谷和谷雨的雨,互为镜像,互为禅机,互为谜底。

过了谷雨,春天就成了游子。

在春夏之交的路口,一场盛大的送别,从一粒种子抵达一场雨。桐花站在树梢,举着紫白色的小喇叭,声音比蝶翅还轻微。麦子抽穗扬花,倒悬的笔锋,润湿了天地,就是挥不出一字一句。蒲公英顶一头雪,举一把把小伞,送上一程又一程,并在沿途埋下归程的标记。一枚瓜籽,钻出壳,伸出藤蔓的触手……

春天是卵生的。东风解冻,春天应运而生。谷是一个句号,也是一枚卵。每一粒谷里都住着两个春天。一个春天是圆寂的前世,一个春天是涅槃的今生。

谷,从禾从壳,也从卵生的宿命。壳的稃甲,温暖,坚固,是保护,也是桎梏。卵生的生命,注定要经历破壳的阵痛,才能迎来成长空间和远大前程。谷雨唤醒了谷,谷挥别了壳,壳斟满了雨,为一个春天招魂,为又一个春天饯行。

《群芳谱》说:谷雨,谷得雨而生也。这多像荆轲的话:壮士一去不复返。

一个母亲所能给予游子的,一场雨都点点滴滴地给予了谷。一个游子所能反哺母亲的,一粒谷都转山转水地反哺了雨。雨滋润万物,谷滋养生灵。那些血脉里亘古的美德和传统,假借一场谷雨的隐喻,轻易地就完成了传承和嬗递。

谷雨的谷,谷雨的雨,是春天远行的两行泪。一行欢喜,一行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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