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高歌

作者: 程予东 2015年08月26日生活随笔

在故乡的小路上慢慢走着,田野阒寂无声,偶尔一辆车“突突”开来,赶紧闪到路边的杨树旁,不然它的身后扬起的尘粒会把身子裹个严实。等它走远了,尘埃落定,再慢悠悠上路。隔着一条沟,有农人已经拉来了水泵开始给麦田输水。看到一个老农蹲在田埂边,他将一件绿色的军装搭在自己的身上,一管旱烟袅袅而起。我走近些,把手伸进奔腾的水流里,感觉一种砭骨的冷,赶紧缩了回来。“水好凉啊,怎么不等到开春再浇地呢?”他扭头看了看我,“一个冬天,一片雪也没有见下,麦苗都要变黄了。再不浇地,怕是来年没有啥收成啊!”

“天是出奇的旱。”“不光旱,还冷得厉害,你不知道吧,庄稼没得好好长,虫子的影子也难见呢。一些鸟死了,被丢在沟旁的杂草里,是饿死的吧,也或许是被冻死了。谁知道啥原因啊!”

鸟都没有活的了?这才想到半日里走在路上,居然惊不起一只鸟的身影来。鸟被冻死了吗?这时想到了嫂子曾经在电话里讲过的话,今年也真是怪呢,咱家后面的田地里发现了不少死去的鸟。鸟真是被冻死了吗?我循着这样的话往前赶了赶,沟壑里几只灰雀的身子翻卷着,朔风掀动它们尾部的秋毫,它们豆粒样转动的眼睛现在紧紧地闭着,尖利的喙扭到一边,半天没有动静。它们确乎已经离去了。在它们的近处,我蜷了身子,眼睛有些迷离起来,那尾巴上长长的翘起的黑色翎羽曾经扇起了风,在天宇的怀抱里游弋出怎样舒展的弧线啊,那黑白相间的双翼把它们从电线的一端滑翔到稻草人的肩头。现在它们就处在自己的安静里,我有些黯然。

羽毛是它们飞翔的依凭,不也该是它们冬季里用来御寒的大氅吗?怎么会被寒冷打败了呢?或许它们不是死于严寒,而是殒命于别的什么原因吧。我抬头向上望了一眼,看到了它们孤零零的巢穴在树杈的高处无声无息。更远处的杨树的高高枝杈处,也是乌黑的一团,不用费心思量,那是另一个鸟巢。

“你说鸟为什么不把巢安在低处啊?”我问站在身边的人。“这还用说?低处不安全呗。”他的话音落了,我想到了那只被嘲笑的翠鸟,它们担心自己年幼的孩子会坠落下去,选择把巢安在树的低处,想象着会在繁密叶片里织出一个季节的酣梦来,结果迎来的是锋利的钩子,和贪欲的魔爪,苦心孤诣的家毁弃了。鸟雀是不是在自己痛苦的经历里痛定思痛,最后被威吓的力量逼到了高处。巢移向高处,高处的风裸着,高处的雨劈头盖脸而来,但是这些自然里潜在的危险也练就了它们应对的能力吧。

自然是让你痛并快乐成长的摇篮,而低处的狰狞只能促你加速走上覆亡之路。再望向高处的鸟巢,那确像静立的花朵,现在的它节制而含蓄,等到春风绿野,繁花张看眼欣欣然打量原野的时候,它的花蕊里定会飘起一声轻灵的啼鸣。

高处真是宜居之地呢。你不会借此想到江河的源头吗?在高峻的山峰里曾经剔透的冰凌沿着春的纹路融化,唱着婉转清越的曲子,漫过草甸,竟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们昼夜奔流,是不是觉得高处不见广阔,心里升起一片海的渴望?结果你们把自己送抵了浑浊,而不是你们预想的那份澄明广阔。

想念起了高处的清朗了,这才把自己衍成了洁白的云朵,云朵是你们生命的涅盘吧,我甘愿这样想。

攀爬耸立云端的山峰,每前进一步不是你对山峰的征服,而是心灵走过的高度。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向这样的高处的。

唱着你的阳春白雪吧,对于曲高和寡的现状不要心有戚戚,高处总是孤独的,圣洁的东西怎能不是孤独的呢?古来圣贤皆寂寞。不是每个人都能耐得住这样的孤独,耐得住的走向了精神的高处。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