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特别的表白

作者: 星空文艺 2015年09月02日心情随笔

前导语

象牙塔里的爱情总是简单而令人难忘的,如水晶般的爱情总是美好而易碎的,为爱停留,当年的你,是否能做到这一点。

我记不清这学期吃了多少个水煮蛋了。高岩说,鸡蛋在水煮过程中营养损失最小,而且有利于消化。是最理想的早餐。我并不以为然。我理想的早点应该是喷香的葱油饼,小笼汤包或者三明治之类的。如果一定是鸡蛋的话,最好是煎成两面金黄的荷包蛋,但这只是妄想。因为就像乞丐不能挑剔人家的施舍,通常“蹭饭”的人也没有权利抱怨食物难吃。

在学校住校,早餐经常会忽略不计,非得赖到快迟到了我才会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书本就往教室里冲。痛苦的是每天都要抉择——是一口气冲到四楼的教室,饥肠辘辘地盼着下课?还是冲到二楼时先拐到化学实验室,不顾高岩揶揄的目光,厚着脸从他桌上取一个水煮蛋?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水煮蛋,拿在手里时还有些烫,然后躲在立起的书本后,开始气定神闲地剥蛋壳。水煮蛋在我眼里只是充饥的俗物,滋味寡淡,却非得像美味般小口小口地吃,因为囫囵而吞得把人噎得半死。

有一回,我正嚼蛋黄时被老师提问,噎得我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老师只好让我坐下,并认真地告诉我:“林珊同学,教室可不是餐厅。” 我当然知道不是餐厅。因为餐厅里不可能只有干巴巴的水煮蛋。

我没课的时候常到高岩的实验室里消磨时光。他是化学系的研究生,平时只会闷头鼓捣那些瓶瓶罐罐。那天,他用酒精灯给我煮鸡蛋。我说:“我出个谜语你猜好不好?"高岩请我吃东西",打一部小说的名字”。他笑了:“我猜不着”。我叹了口气:“谜底是刘索拉的小说〈你别无选择〉”。他爆笑,我也笑,连鸡蛋在锅里“咕嘟咕嘟”也像在笑。高岩说:“小时候我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个。那年我考上大学,我妈给我煮了10年鸡蛋,我高兴坏了”。“真可怜,吃几个鸡蛋就乐坏了?”老家的鸡蛋格外的香,这儿可没有。他用筷子把锅里的鸡蛋夹起来:“看,筷子子夹得动说明鸡蛋已经熟了。”

高岩平时话不多看起来挺酷,可有时也会做些极端迂腐的事情来。比如,他知道我第三次考“四级”,于是考试那天早晨给我煮了两个蛋,笑眯眯地说:“看,给你个好彩头,这次可别再丢脸啦。”可是吃了两个蛋也不管用。成绩出来那天我坐在他的实验室里很郁闷。那天刚好有几个人在里面做实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攻博什么的。我最烦这些,就跟着瞎起哄,说:“我要做博士后。”所有人都笑。当然,听一个英语四级考了三次都没过的家伙大言不惭是挺滑稽可笑的事情。可偏有一个人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考呢?”我笑着说:“我嫁一个博士,不就是博士后吗?”大家又笑。那个人就笑嘻嘻地说:“巧了,我今年才上的博士。”

后来这个博士常来约我,我的舍友都说他是看上我了。我生日那天,博士送我一束花和一盒金帝巧克力。高岩一大早却给我送了个红蛋。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东西把蛋壳染得通红。他很认真地说:“依我老家的规矩,过生日一定要吃红蛋的。”我郁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唉,受不了,这个土人。”

过完暑假,返校的第一天我见到高岩。他冲我咧嘴一笑,我发现他被晒得黑不溜秋的皮肤反衬得牙齿特别白。他说是在家做农活时让日头给晒的。放假时,我曾想过和他联系,可是他家里连电话都没安。倒是那个博士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还隔三差五给我发长长短短的E—mail

我给高岩带回一大包家乡的特产,毕竟这么久以业吃人家的有些嘴短。“我也给你带好吃的了。” 高岩说着一拉抽屉,“瞧,有三十几个呢!”天哪,又是鸡蛋?我失望得几乎想笑。

回宿舍把高岩带鸡蛋的事告诉舍友时,所有人都笑翻了。只有上铺的小敏意味深长地说:“千里迢迢,礼轻意重啊!” 也对,那么远的路程,那么易碎的东西,真难为他了。以后每天再吃水煮蛋时我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也真吃出了特别的味道——山里的土鸡蛋果真比城里的多了几分清甜。

博士经常约我,我偶尔和他出去玩时也很开心。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拉住我的手。那一刹那,我急急甩开他的手,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和高岩在一起的画面,点点滴滴,平淡质朴,久久地在心里盘旋,不能释怀。

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夜里却不断地想到他——想起他说过11岁才穿第一双鞋;家里交不起学费几度要辍学;高考前一天还在地里挥汗如雨;还有,寒暑假往返2000多公里路途,40多个小时只能一路站着,腿都站肿了……他总是笑着说起这些,淡淡地,仿佛事不关己。那时我听了只会啧啧称赞佩服他的刻耐劳,只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中会如此酸涩。

高岩感觉不到我看他眼神的变化,对我刻意的修饰也熟视无睹。我对这截朽木实在是无计可施。小敏给我出主意:“离毕业只有几个月了,你向他讨建议,他若留你就说明他在乎你,他若让你回家乡,那就算了。”

高岩认真地帮我查阅了大量资料,先闸述了就业形势的严峻,又强调我的专业太冷僻。最后说:“像你这样娇气的小丫头,还是回父母身边有人照顾比较好。”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一瞬间,心还是跌入谷底……

剩下的时间我开始奋发图强,每天早晨早读,走到教学楼底就低着头冲到四楼,不肯稍作停留。偶尔遇见高岩也是隔着人群问好,我和他前所未有的生疏。有一回,他特意询问我毕业后的去向。我说,我爸帮我联系了一所小学,做英语老师。他笑问:“当真是误人子弟去了?”我点头,心里却有个声音说:“如果你要我留下,我一定不走。”

不久,宿舍的床铺慢慢空了,许多人走了。校园里弥漫着离别伤感的气息。那天在教学楼前梧桐树下高岩给我一个水煮蛋,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恍如隔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个月过去了,心居然还会痛。我看着他匆忙沿着小路离去。犹记得,这条小路曾经走过的风花雪月,草长莺飞。如今4年的光阴就这么晃晃悠悠地从指缝间溜走,却什么也没留下。我站在路口发呆,一直到手中的蛋失去了温度。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想起高岩给的水煮蛋,就从包里掏了出来。蛋壳轻轻地从手中剥落,正要送进嘴里时,我却发现了异样。蛋白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请你为我留下来!我顿时心狂跳,眼睛也湿润了,冲下楼一眼就望见倚树而立的他。

后来,这个化学系的呆子向我坦白——鸡蛋先煮熟,用醋酸在蛋壳上写字,干后,蛋壳上的字就清楚地印在蛋白上了,而蛋壳上却看不出一点痕迹。又说,二战时期用这种方法来传递军事情报,而他却是在向我传递“爱的情报” 。

我对高岩所做的一切有些吃惊,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浪漫的人。果然,很快他就问我:“你饿了吗?我给你做水煮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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