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眼睛

泵站孤零零坐落在小村的东北角，我绕着偌大的院子转了一圈，小白乖巧地跟在后面，轻轻叫两声，我怜惜地摸摸它的头，若没有它，这院落该有多寂寥。

突然爆发的疫情，打乱了一切。本来和我一起值班的老张那天回家后，被迫留在村里了，这段时间只剩下我一人。特殊时期，形势严峻，我也回不去，只能继续值班。

小白突然对着墙根处狂吠，这条温驯的小狗很少这样。我有些诧异，跟过去，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坐在墙根下，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手机，里边正在放录音。

小白绕着他转了两圈。

男孩怯怯地看着小白。

“叔叔，我叫明亮，我爸爸以前给站上干过零工。我今年初三了，老师让我们在家上网课。我家没网，邻居家有，但他家有两个孩子上课，网速跟不上。我就想起你们这里，跑过来蹭网。”被我和小白盯了一会，男孩鼓起勇气，红着脸说。

我忽然想起女儿妞妞，他和她大小差不多，非常时期，她也是在家上网课，开始都是复习，这段时间进行新课，可不能落下步子。

初春的乡野，风里满满都是凛冽。我打了个哆嗦：“进来吧，里头暖和。”

男孩戴好脏兮兮的棉口罩，怯怯地跟在我身后。我把资料收拾到柜子里说：“外边冷，在这听课吧！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我看见男孩的眼角亮晶晶的。

第三天领导来单位送消毒物资，惊讶地看着正在听课的明亮，我有点紧张，忐忑不安地把情况说了。

领导很了解明亮家的情况，他父亲腿脚不好，母亲患智力残疾，家庭生活十分困难。领导离开时交代，让孩子来站上听课，需要打印资料，给娃行个方便。

情况一天天好转，好消息不断传来。近期我们这座小城被划为低风险区，部分行业可以恢复生产，我们单位属于第一批，听到这个消息，宅久了的人们都很开心。

一冬无雪，田间极度干旱，春灌迫在眉睫，村里人碰见问啥时候抽水，领导们看着焦灼的土地，心急如焚，接到通知连夜召开视频会议，研究决定：在做好防疫工作的同时恢复生产。

下午就要收假了，按捺不住喜悦，我领着小白绕着机坑和渠道转了两圈。机坑周围有了星星点点的草芽破土而出，渠道边的桃树上，桃花朵朵，春天来了！春天真的来了！

明亮一脸忧郁。他听完最后一节课，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资料室，又把院子打扫干净。郑重地说：“叔叔，这段时间谢谢你，站上收假，马上开机灌溉，我就不来了。”

“没事，你继续来！一直到学校收假开学。”身后传来领导的声音，“非常时期，大家都不容易。我们不能去武汉帮忙，也不能给医护人员分忧，但我们也想做点什么！”

隐约间，我听见明亮说，叔叔，要是河南那个孩子能遇到你们，她的人生肯定会是另一个样子。

阳光暖暖撒了一地，我看见院子里的人，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我知道，那是闪着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