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情自若

作者: 介子平2022年05月13日人生随笔

一阵失神,风回电驰,一笔而成,隔行不断。草情篆意,微醺如诗,在满是错别字的情书里,坦然表露,早已过了那个年纪。

烟岚暮有霭,亦幻亦真;朝花夕不秀,避炫避喧。不迎合,也不再期待,不再期待周遭的回应与鼓励,褒贬与毁誉,放弃以形容词副词渲染任何场景,推辞选为先进,成为中心,此即无所作为的能耐。不需要声嘶力竭、歇斯底里时,也就自视强大之人。茶烟袅袅,竹影萧萧,偏安一隅,自得吾心;今日还在,不增不减,就算匆匆,也要从容。想要成就所有的意愿,终将一无所获,因为有些意愿,本就相互矛盾,只得放弃一些,去浓取素,舍实就虚。抛下所有的意愿,便是自由,而风便是可以听见的自由幻象。

素情自若,无外处世的表达,更是内在的流露。《李师师外传》中有一段描述颇为动人:“帝尝于宫中集宫眷等宴坐。韦妃私问曰:‘何物李家儿,陛下悦之如此?’帝曰:‘无他。但令尔等百人改艳妆,服玄素,令此娃杂处其中,迥然自别,其一种幽姿逸韵,要在色容之外耳。’”云在青天水在瓶,清清爽爽的美;花未全开月未圆,绰绰约约的雅。不喧哗,自有声,喜欢之余,又升起了一些珍惜。

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张大千自然看不上李师师这样的风月佳丽,烟花美女,其眼中的美人,“娴静娟好,有林下风度,遗世而独立之姿,一涉轻荡,便为下乘”。一半古风,一半洋派,金岳霖曾为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拟联:“梁上君子;林下美人。”在“逐林而居”、终生未娶的他看来,林下美人自带林下风度,是活着的传奇。

卡夫卡大概也是这样的人。在布拉格一间咖啡馆里,一位女子钦慕其才华,他写一页,她看一页。想象的世界,植根于日常生活,时间不匀速,有所期待的一天,很长也很短。你来我往,彼此心生爱慕,她却隐瞒了婚姻状况,恋人竟是有夫之妇,为银行家的妻子,未能怜取眼前人,不及解释,从此永诀。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真相与荒诞之间,没有距离,对信任自己的人,永不要撒谎。向前一步,是丑闻,后退一步,是对爱的尊重。谁为谁的真心停留过,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可是当年人面?无论如何,这种认真活着的样子,令人敬意。不知其来,恍然在梦,卡夫卡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存在的社会,一个是梦幻臆想的域地,于二者间游走,自具象中提炼出抽象,并将后者的光亮引入前者,世俗中的人被这样的闪耀深深吸引。卡夫卡孤寂一世,生无可恋,弥留之际,惟独呢喃那女人的名字。怨无大小,生于所爱,有些情感说放未必放得下,但错过的人,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内在的品质,即宿命的际遇,虽是悲剧,符合因果。当年咖啡馆里所写,便是惊骇世界文坛的《变形记》。

随风飘荡,躲过了家累,熬过了异地;落地生根,宁当弼马温,不回花果山。内敛深沉,无需言表,任何关系,皆为负担。林深远俗情,孤寂不过是一场无人递粥的重感冒。有时会偶尔想起曾并肩走世界的人,淡的忘记了面孔,恍若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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