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与榆米

作者: 李新宇2022年05月15日经典美文

在一次比较奢侈的宴会上,吃过一次榆钱儿,凉拌的,看上去没经过“秘制”处理,也不需要多少作料,价格却比桌上所有青菜都昂贵。这使我有点吃惊:我每年都要吃上个把月的榆钱,我每顿饭都可以大碗吃的榆钱,真的如此值钱吗?

于是,我在当时产生过一个强烈的想法:立即到乡下去,领上一群会爬树的半大孩子,把村头榆树上的榆钱全都捋下来,运进城市,卖给这样的饭店!当然,也就是这样一想而已。我知道这样的“商机”,不属于我这样的人。

榆钱应该算是美食,应该无疑议。但现在人们认可的美食只是嫩榆钱。它时间很短,不过几天时间就老了。从嫩到老,也不过一星期吧?然而,那老了的榆钱也是可以吃的,而且也是美味。

榆钱,我与妻子每年都要采,而且一般都是采两次或三次。第一次采嫩的,凉拌,做汤,蒸了吃,都行。隔几天再去采,就比较老成的,老的更适宜加一点儿面粉蒸了吃。第二次如果去得比较迟,或者隔几天去,榆钱就已经由绿泛黄,肚子也鼓了起来,有了半成米。这时的榆钱,已经不宜当菜吃——而是可以当粮吃。因为它已经有了“粮食”,有了嚼头。所以,这时的榆钱更适宜做成窝窝头。如果在面粉中加一点豆面,再加一点儿葱花和姜末,适量加些盐,那窝窝头的味道就更美了。

接下来,如果还想吃榆钱,就只能吃“榆米”了。榆米,也就是榆钱老了之后长成的榆树的种子。有谁吃过榆米吗?估计吃过的人不是太多,尤其是年轻人,大概都没吃过。我也有五六十年没有吃过了。关于“榆米”的记忆,是在大饥荒年代。榆钱老了,落在地上,被风吹着到处翻滚,最后堆积到低洼处或墙根下。现在大概都被环卫工人打扫走了。而在我的少年时代,人们却会把它扫起来,捡去柴草杂物,收拾干净,搓一搓,洗一洗,淘出来就成了榆米。榆米可以用来做粥,用来蒸窝窝头,味道都不错。即使是生着吃,像吃瓜子,只是嚼起来黏黏的,也别有味道。

记忆中的榆米很珍贵,舍不得单独蒸成窝窝头,而是把它掺在野菜里。野菜多而榆米少,榆米留下的记忆也就特别香。

记忆中的好东西,并不一定真的好。记忆中的香东西,也不一定真的香。

原因大概在于:在常年不见肉味的日子里,肉就特别香;在常年吃不到白面的时候,白面就特别香;在常年吃糠咽菜的年月,杂合面也会特别香;在连糠菜也没有的时候,草根和树皮也会特别香。

像我这个年纪的人,经历比较多,记忆也很特别。一些记忆中很香很香的东西,后来再去尝,却往往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人的味蕾是容易叛变的,并不能坚守原来的感觉。这是我吃过几种记忆中的美食之后得出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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