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泉塘村

作者: 郭发仔2022年05月21日生活随笔

老家安仁县泉塘村有泉,不过那泉淹没在山中水塘里。那水塘从来没有干涸过,每到开田时,村子里那条半深不浅的水渠就供应不上。于是,村里人便扛起锄头往山中水塘跑,潜到水底,揭开被封存的泉口,清凉的泉水便溢满水塘、冲出壕沟,哗啦啦直奔村子前面的农田里去。

泉塘村不大,村子弯弯绕绕,沿着山脚散落。村里的房子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墙青瓦,岁月在墙上老成了蜂窝状,沉重的房脊起起伏伏,如同双抢时节累疼的脊柱骨。

我的童年是在泉水泡饭、嚼着酒浮辣子度过的,每年双抢时我就盯着那毒辣辣的太阳发誓:一定离开这鬼地方。我拼命地高声读书,书读完了,我也顺理成章地逃离了苦难、乏味的泉塘村。

大城市的四季是凝固的钢筋水泥,连梦里都是。离开故乡许多年,脑海里最清晰的泉塘村,还是前后野草随意生长的老房子,那些弯弯曲曲的泥巴路,还有那片一放水就鲜活起来的田野。

近几年条件允许,每年春节短暂的假期,我都要辗转千里,回泉塘村看看年迈的父母,以及和父母一般年迈的村庄。

泉塘村的格局还是那格局。不过,曾经光秃秃的山上早已松涛阵阵,绿意融融。村子静静也依偎在山脚下,如同蜷缩在母亲怀里的小猴。温暖的小太阳洒在村庄上,如同涂了一层淡淡的油彩。

村子里的路全是宽阔的水泥路,我进村时就发现了。令我意外的是,每家每户门前的小路,也全部硬化,眼前的变化让我想起阴雨的日子里泉塘村深一脚浅一脚的昨天。前几年回来,恰逢阴雨天,路面松软,表弟的车子经过时,路基崩塌,车子竟侧翻在水田里。那年,全村的人都顾不得刚换上的新衣裤,撸起袖子一起把车子给抬了上来。表弟觉得没面子,村里人也觉得心里过不去,这路成了所有人的结。后来,“村村通”政策得到落实,村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原来马路的基础上加宽夯实,全部铺成了水泥路。如今,走家串户,每一脚都踩得坚实,皮鞋与路面亲密得击掌而贺。

记忆中的老房子没了踪影,眼里所见的,是红砖平顶的新楼房,两层、三层,还有五六层的,一座座在丰足的日子里拔节似地长个。整个村子几乎脱胎换骨,新房排列有序,鳞次栉比,俨然似新兴的街市。房子大多用水泥粉刷,前墙贴上白的、蓝的瓷砖,阳台被装修成各种花样,洋房一般,处处透出阔绰的得意。几处仅存的老土墙,夹在时代的缝隙里,落寞之极。它们就像一副残缺不齐的老牙,在吃力地咀嚼曾经辉煌的时光。

新农村建设的不仅是新房子,还有与城镇接轨的文明。马路上设置了垃圾回收站,几只不同颜色的垃圾桶整齐地摆在路边,实行垃圾分类。各家门前不再有花花绿绿的生活垃圾,而是果树茂盛,干净整洁,就连到处散步的鸡似乎都斯文了起来。

白天不懂夜的黑,农村人最怕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现在,泉塘村的夜是白的,也是闹的。马路两旁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太阳能路灯,只待夜来,他们便睁开闪亮的眼,把新修的马路照得亮如白昼。成群的蛾子、小虫也觉得新鲜,扑扑地往上撞,那是一种“要死也要死在你怀里”的悲壮。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回到逃离了多年的泉塘村,见到很多阳光的笑脸,可都不认识了。那些曾经的小屁孩也拔节似地长,长成大小伙、大姑娘了。他们不再在农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没有像我当初那样狼狈地逃离,而是到附近城市或到广东、福建、浙江等地务工,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改善自己的生活,改变家乡的面貌。

“春风拂大地,千花竞艳;政策暖人心,百业俱兴。”一副殷红的春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泉塘村幸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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