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手

作者: 晏玉学[文集]2023年01月24日心情故事

姑父身材魁梧,很像晚年的毛泽东,帅惨了:你看他那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亮堂的额头,叼根烟斗,站在夕阳里,像一棵古松。直到九几年去世,一生风流倜傥。

他曾经是一名战士,参加过多次战役,身上有好几道枪疤。每当我们要看他那几道疤痕时,他总眉飞色舞地说:"当时啊,只听‘冲啊’的一声号令,我们端着枪冲向敌人。耳畔的子弹嗖嗖嗖的下雨一样!"我赶紧补充说:"姑父啊,这叫‘枪林弹雨’!"听后不免几分惋惜:他冲向的是国民党军,如果是日本鬼子就更好了。

退役后,他成了文工团的二胡手。他拉二胡颤音抖得特厉害,最喜欢拉《白毛女》。此外,三弦弹得特绝,有自创三弦曲《母鸡啄食》,每当入神地听他弹,透过时而轻缓、时而急促的弦音,听者仿佛看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草地上啄食。文革期间,他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民兵,想批斗谁就批斗谁,好威武神气啊!

然而,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令我敬佩的,是他的枪法。

我老家这支人,据说曾经是打猎为生的游民。这话肯定不假,因为狩猎活动延续到生产队时期。分猎物的时候,我都记事了,能把分到的猎物提回家了。每次去分猎物,分配猎肉的问,这么多猎物,谁打得最多啊?枪手们都说是我姑父。猎头归枪手,所以姑父家猎头总吃不完,还请我们帮着吃。

我父亲给我讲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他随我姑父一起狩猎。他们隐约望见对面山上卧着一只鹿。枪手们都说:"隔着一条河,不可能打中的,别浪费子弹!"话音刚落,姑父举枪"砰"地一声,那鹿连滚带石掉下山崖去。所有的人都愣愣地望着姑父。有人说没打中,是被吓得摔下去了吧!父亲说,管他的,下去看看吧!我父亲爬到鹿滚落的地方,发现子弹正打在鹿的额间!每次说到这,父亲总啧啧称赞:"你姑父,真是神枪手啊!"

姑父更神奇的故事还在后头呢!

有一次,姑父独自一人带着猎狗撵山。猎狗在前,他在后。走到一片茂密的草丛,猎狗忽然拼命地狂叫着冲上去。哎呀!草丛里的一条大蟒蛇正在筑巢孵蛋,高高地扬起头,吐着舌头。任凭姑父怎样呼唤,猎狗就是不肯退回,勇敢地冲上去,和那蟒蛇撕咬起来。猎狗咬住蟒蛇的脖子,蟒蛇缠住猎狗的身子,在草丛里滚作一团。姑父在一旁举着枪,忽上忽下地不敢开枪,怕伤了猎狗。猎狗哪是蟒蛇的对手,渐渐地,叫声弱下来。姑父终于开枪,自己也不知道连开了多少枪。蟒蛇被打死了,但猎狗也死了。精疲力尽的他,在夕阳中挎着枪,扛着猎狗,拖着蟒蛇,一步一步挨回家来。这真的不是我杜撰,因为那蟒蛇我是见了的,特长!姑父把蟒蛇和猎狗合葬在一起。他还取了一根蛇骨做烟嘴。有了姑父这个故事,我大舅用一根锄棒打死一只老虎的故事就没那么精彩了。当我看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真不晓得谁是谁的翻版,算巧合吧!

有一天,姑父背着枪在松林里转悠。忽然天上飞来一只白色的大鸟——从来没见过的不知名的大鸟。姑父来不及瞄准,举枪对准白鸟就一枪。随着枪声,那鸟扑突突地落到松林里去。可是,找来找去,总找不着那鸟。

晚上,姑父做了一个梦:一味白胡子老人,拄着一根闪闪发光的拐棍,捻着银胡须说:"别杀生了,把枪收起来了吧!"说完就消失了。

第二早,姑父把枪埋了。

这位神枪手从此离开了枪,再也没摸过枪。神枪手最后也离开了我们,而神枪手的故事,成了我们爱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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