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作者: 张猛2019年11月12日生活故事

楼下的老关去世了,再也闻不到灌满整个楼道那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第一眼看到老关的时候,他就坐在轮椅上。老伴推着他,偶尔他也下来走几步,颤颤巍巍的,好像迈出每一步都下了不小的决心。有时,他在老伴的护佑下自己上楼,他死死抓着楼梯扶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步一挪地向上攀。每次他上楼我都知道,白钢扶手发出强烈的颤抖能从一楼一直传到七楼,仿佛沉重的喘息。

老关见过世面,当过兵,转业到地方当过公安局副局长。他刚来那阵,还帮邻居办过事,楼下老人们也常围着他转,听他大江大海地神侃。二楼王婶还隔三差五给老关送吃的,今天一盘饺子,后天一条鱼。

有时在楼道里匆匆遇见,老关总是让老伴把道闪开,让我们先走,嘴里还叨咕着:“你们上班上学,我不着急。”碰到邻居,他总是先打招呼。楼下的老人闲人多,常聚在一起打牌,老关不玩,却让老伴把自己家的小凳子搬出来给大伙坐,麻将也是他拿的。搬来挪去也不嫌烦。

白钢扶手的战栗越来越少,王婶也很少去敲门了。

几个月后,三楼中门打开一扇气窗,一股尿骚味源源不断从里面冒出来。邻居说,老关脑梗塞严重了,已经瘫在床上。从此,耳边就多了一种声音:“这楼道,真味儿啊!都打鼻子。”“哎呀妈呀!就别说了,一张嘴都想吐。”……

几天前,老关走了,老伴卖了房子,儿子姑娘谁家她也没去,找了一家老年公寓。

那天在楼下遇见王婶,她正扯着嗓门跟几个邻居唠得热火朝天:“这回可好了,没味了。这两年,可把我憋坏了……”看她畅快的样子就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楼下邻居来来往往,两桌麻将每天还是从早到晚稀里哗啦地唱着。

老关的房子卖给乡下来的一户人家。六七岁的小男孩都是一路跑着上下楼,那天,我听见妈妈告诉他,这楼上楼下不是咱们一家,你得守点规矩。

那时,母亲黝黑的脸上挂着诚意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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