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座位

公交车上人很多，连过道里也被挤满了，奇怪的是，有个座位却一直空着。

那是一个二人座，靠窗的一侧已经坐了一个人，但众人宁愿在车里受着颠簸，也不愿去占那个空位。

车又靠站了，上来一对母子。孩子一眼就瞅见了那个空座，正要挤过去，妈妈拽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孩子问妈妈。

妈妈朝他使了个眼色，不再说话。

知了在窗外深一声浅一声地叫着，车厢里像个大蒸笼，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孩子不时地望向那个空座，那个座位很干净，连一点灰尘也没有，他很奇怪妈妈为什么不让他坐。

空座旁边的那个人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头一直垂着。车在一个街角转弯时，颠簸了一下，那个人抬了一下头。

孩子眼尖，他失声叫了起来：“妈妈你看，那个人没有脸。”

妈妈连忙拍了他一下：“不要叫，这样不礼貌。”

可是大家都听到了那声清脆的童音，纷纷把脸转了过来，都看到了帽子底下那可怕的粉红色的一坨肉：他脸上唯一活生生的东西只剩下那对眼睛，然而就连那对眼睛也是歪斜的，眼皮坠入眼眶，仿佛敞开的鲜红的伤口。

车厢里有些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又一站到了，一个年轻人上了公交车。他耳朵上戴着一副耳机，嘴里哼着小曲，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摇摆。

年轻人也看到了那个空座，他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旁边的人仿佛受到了扰动，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也被这张奇怪的脸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并对那张脸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扶了扶耳机，继续哼他的歌。

到站了，年轻人摘下耳机，对戴帽子的人说：“我要下车了！”

那个人没有想到会有人跟他打招呼，有点愣神，就在年轻人起身之际，他说：“谢谢你，小伙子，祝你平安快乐！”

“谢谢，也祝你平安快乐！再见！”年轻人微笑着，快乐地下了车。

车子还没有启动，那个空座就被人占了。窗边的人没有去注意他的新邻座，而是把脸转向窗外，他一直目送着那个小伙子，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