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闺女有花戴

作者: 梅英2020年03月13日生活故事

老爸从桂林旅游归来,他有些遗憾丁丁还在幼儿园,不能真切感受丁丁第一眼看见姥爷带回的礼物——一条仿真花蛇时的欢呼雀跃。接着,老爸从包里掏出两条未拆包装袋的丝巾,小心地把丝巾取出来,问我:“你要哪一条?”我看了一眼,是一尺见方的小丝巾,一条蓝底粉花,一条粉底黄花,很普通,谈不上漂亮。我很少戴这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刚想说不要,又怕老爸多心。正在犹豫时,老爸说:“你选一条,剩下那条我给你姐。”哦,我赶紧说:“那你都给我姐吧!”因为姐姐平日里照顾爸爸很多,给她们是应该的。

老爸有些不相信:“你不要?一条也不要?”他把丝巾围在脖子上,像个小孩一样,说:“瞧,也好看呢!”我笑了,心里潮湿了一大片。又想起了杨白劳给喜儿扎红头绳,唱着:“人家的闺女有花戴,爹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从小到大,每次听到这经典唱词,我都会心酸落泪。二尺红头绳,系着一个穷困潦倒的父亲对女儿最朴实最深厚最伟大的爱。天下的父母,应该都希望把女儿打扮得像花儿一样吧,只是生活无情罢了。

我从小理解体贴父母的不易,衣服都少买,更不说头花、发卡之类的装饰品了。沉重的生活,像一座座大山,压在爸爸一个人肩头,除了女儿的成绩,他根本无暇顾及女儿的身体发育得没有合身的衣服可穿。除了刻苦学习,我根本不去奢望拥有任何一件让自己变美的东西。有一天哥哥捡到一枚铝片做的小发卡,兴高采烈地给我戴在头上,结果上学后,被失主认出来,要了回去。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回家后又读《白毛女》“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不由地哭了,却不是为那个本来不属于我的发卡。

粗茶淡饭,布衣布裤,我也慢慢长大了。伴随着爸爸的叹息,我用优秀的成绩填补了女孩子缺失的头花,发卡。为了给父母减负,我永远不会有高考的青春,永远不会有大学的同窗。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对劳碌的父母最好的报答。第一次领工资,是寒假前。372元,不多。我没有买衣服,都给了爸爸买年货。因为我发现,没有头花发卡的成长年华,没有培养我一星半点的虚荣心。本着“自然就是美”,一直“美”到了今天。

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也是想让我漂漂亮亮的,他也有杨白劳的无奈:“爹爹我钱少不能买”。于是在我出嫁时,他想风风光光地把我嫁出去——四邻八乡,我是他的骄傲。

离开了父母嫁做他人妇的日子,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除了尽心尽孝,纵有天大的困难,我也没想让父母雪中送炭。我知道年岁渐老的父母也还是没有能力为我买花,更别说救难了。于是越来越“顽强”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谅着年迈的父母,还是一如既往地素面朝天。

四十年了,今天,年过古稀的老爸居然想起给我买丝巾!我心里翻江倒海,心潮澎湃。母亲去世后,我常常惶恐自己没有了娘家可回。因为每次回去,老爸总是急着去找老伙计们打牌,撵着我们快走。看着母亲的遗容,总感觉无比凄凉。暑假里,当老爸手术后的化验结果传来,我又惊又怕哭了一晚。那两个生我养我的人,虽然没有给过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是,有他们存在的日子,伴着每次电话里传来老黑熟悉的吠声,孤苦无依的心顿感一片安详和宁静。如今,他们真的都要离开我了吗?真的连孩子都做不了了吗?真的要没有娘家可回了吗?

天亮了,我们决定让老爸开心地度过。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带他旅游,帮他旅游。因为工作忙,我不能时时陪伴,所以这两次双飞都是他自己去的。十六晚上,皓月当空。长治的夜空隆隆飞过一架闪光的飞机,丁丁叫起来:“妈妈,姥爷在飞机上吗?你给我讲一个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我说:“小时候,姥爷没有钱,不能给妈妈买头花,发卡……”

丁丁说:“妈妈,你钱包里有钱,给姥爷一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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