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和小姚

作者: 程奎星2020年08月13日生活故事

中年人姓姚,我一直称呼他老姚,是我们企业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工,在上海高校读书的娃儿就是老姚的儿子小姚。我未曾见过小姚,但是与他的父亲相熟,知道小姚那时是上海一所高校的在校大学生。

老姚是个高个子,但是身板单薄,就像一棵看起来很高的树,却很单调的只有一根主干,纤细的有点弱不禁风。老姚的岗位是司炉工,这是一个封闭式的大炉膛,温度接近八九百度,一个班八小时要烧近十吨的煤,而这些燃煤要通过人力一铁锨、一铁锨地铲到一个斗里,然后吊进炉膛。十吨的燃煤,是那种大型铲车四五铲的分量,堆积起来就是一座小煤山。不止于此,老姚还要把燃烧殆尽的煤渣用车拉走并清理干净。这绝对是一种再纯粹不过的体力活,不仅累,而且因为是和煤炭打交道脏得几乎要变成非洲来的黑人。

老姚来自周边的一个县,家里还有数亩的耕地,还种了果树,有存栏的生猪,这是中国农村的一个普通家庭。为了能休班的时候照顾家里的活,他们把工作排成了八小时一休两个人轮换,这样休班的时候,就能在家待将近一周的时间。在城里,就成了吃饭、睡觉、干活那么简单的机械重复,按老姚的说法“这样过得也快,不这样怎么办,家里的活娃他娘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

记得有次夜班,巡岗恰逢老姚当班,找了半天没发现老姚。后来,在墙角一处煤堆上找到了,我并没有打扰他,而是仔细端详,观察起这个中年已经沧桑的农家汉,一个普通的父亲。也许是太累了,就这样在煤堆里躺着打起盹来,身下铺着几个编织袋,侧身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被煤灰洗礼,就是靠近了也认不清脸,黑糊糊的模糊成一团,只剩下一个轮廓,破旧不堪的衣服估计能把大缸里的水染成墨汁,在嘈杂的机器声中,我仿佛听得见那厚重的呼吸……看着他,不知怎么了,竟然觉得眼角有湿润感。

突然,老姚就像触电一样坐了起来,发现我这样盯着他,有点像犯错的孩子。我忙道歉“没事,我帮你看着,你歇一会吧”。他忙解释,自己没睡着,就是眯一会眼,眼睛快睁不开了。他这么一说,我知道肯定他们中间又有人有事没来,这又是在一个人顶班熬夜十六小时。我说,你睡会打个盹吧,我帮你照看着,一会上煤的时候,我叫你。老姚这样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激的话,但是我懂他的内心比谁的感激都要真诚。我望着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幽暗闪烁的光线下,躺着一位这样的父亲。

我没有喊老姚,实在想让他多睡会,我就拿起铁锨往煤斗里上煤,就像这是我的父亲,我只是想让他能多休息一会。活着应该是有责任的,不只是为自己,活着当然也是有希望的,所以再怎么累都能坚持。

老姚的责任就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儿子的父亲,老姚的希望就是他还在上海念大学的儿子。我时常与他们唠嗑,我知道老姚有个儿子,而且很出息,老姚这么累,为的就是他这个儿子。无论多么困乏的时候,每次谈起上大学的儿子,老姚眼睛一下子就能熠熠生辉,那种矍铄仿佛突然亮起的明灯。每次遇见,我也总是问候他,“老姚,你儿子给你打电话了么”。我知道,这是他最大的骄傲,而这种骄傲完全让他不知道什么是卑微。这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不缺支撑,也不缺幸福,他有一个懂事的儿子。

至于小姚我是未曾谋面,但是我从老姚的话语里,大体对小姚也算有所了解。小姚在大学里学习不错,年年能拿奖学金,而且平日里还出去打工,一般节假日,小姚也舍不得回家,寒暑假也打工,也就过年回家一次。小姚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他的父亲是如此的骄傲,我总能从他提到儿子时的语气里,听得出仿佛一个领导讲话时才有的底气。虽然,小姚很努力,老姚也这么卖命,但是上海的消费水平高,而且老姚又刚盖了几间新房,家里也很是吃紧,就不得不出来打工。

老姚是小姚的父亲,也是我们很多普通孩子的父亲,在这“拼爹”的时代里,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父亲才是我们真正的“拼命爹”,为了我们能接受教育,能过更好的生活而在拼命养家糊口。

如今,小姚已经毕业工作了,这爷俩也一定过上了幸福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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