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老狗

作者: 徐思琪2021年07月25日生活故事

骑车走过乡间小路,暖风拂面。深吸一口,空气中还夹杂着菜花残留的一抹香,田间已是大片含苞待放的菜籽正高兴的拥成一团窃窃私语,等待着一场场微雨,一个个艳阳。

一只老狗拖着沉重的身躯,步履蹒跚地从油菜地里挪动出来,它转过头看到了我,先是一愣,接着一脸温柔地走了过来,它的步子迈得很急,却有些吃力。我鼻子一酸飞身下车跑向它,抱着它的头轻轻抚摸。它老了,多少次,我都怕再回来时不见了它。

老狗没有名字,村里的人说狗得了名字活不长,所以多年来一直都叫它“狗”。2002年春天,表哥去河坝打兔子,兔子没打着,却捡了只奄奄一息的母狗回来,这狗吃了老鼠药,肚里还有崽子,看着可怜就将它养了起来,没想到这母狗也争气,硬是活了下来还下了一窝狗崽子。从小我就爱极了狗,硬是讨要了一只回来,欢喜坏了,恨不得抱着它吃,抱着它睡。可我妈一见我抱它就打我,说脏得很,抱了它就别想上床。面子上我都应了她,其实背地里经常偷偷的与它亲近,还从屋里偷奶粉给它吃。

到了它能走路的年纪,我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个瘸子,可能是在娘胎里被毒害过,留下了后遗症。我当时气急败坏的,总觉得自己的狗本该是能和自己一起闯荡江湖的,结果是个瘸子,这成何体统。于是帮他复健成了我那时唯一的目标。首先在吃食上决不含糊,鸡蛋、奶粉能偷的我都偷出来给它吃。每天我都会用绳子拴上它拖着走好一会,它被扯的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跟着我。后来想想当时真的太残忍了。不过正是我这残忍一举还真治好了它的瘸腿,成全了最后可以活蹦乱跳的它。

那时的我俩就像连体的兄弟,形影不离地穿梭在茫茫田地间,说着只有我们懂的傻话,分享着不值钱的零食,吃饱了就在沟里捞鱼,最后把自己糊成“泥人”和“泥狗”。不然就是祸害别人庄稼,将人家好好的田地滚成平地,再灰溜溜地回家挨打,最后被父母拉上一家家地给道歉赔钱。

有一年,我们一大家子都出门了。回来时见树上的腊肉掉在地上,而狗正趴在腊肉面前,大家都以为这家伙准备私吞了这坨肉,但它见我们回来起身就走了。后来听隔壁的阿娘说,我们走后,肉掉地上了,狗就这么一直守着,谁也不让靠近,直到我们回来。那时家里还没修院墙,天知道它是怎么忍着馋,看着一顿大餐却不张嘴,又是向谁学的这样操心。那晚我偷了两个鸡蛋赏给了它,作为奖励。

说起看家功夫,狗担得上是我们村最优秀的,而且还有它独到的方式。每当有人来串门,它总是以礼相迎,摇着尾巴欢欢喜喜的,当人走时,它便犯起了操心的病。如果那人手里没拿东西,走便走了;若一旦手里拎了我家东西再想出门就是做梦。有一次,村里的张叔从我家借了个手电筒,出门时差点没让这家伙咬走一坨肉。

狗每次下了狗崽子,三叔都会好吃好喝地伺候它。营养跟上下奶就好,狗崽子就被喂得圆滚滚的俊极了。村里很多人都来预定小狗,说我家狗基因好,下的小狗肯定聪明。它也奇怪,给它做了窝也不用,把崽子都下到草摞子底下自己挖的洞里,来要狗崽的人都看不到小狗,也没人敢伸手去逮,只要一靠近,它就发出低沉的警告。不过这吓得住旁人却吓不住我,我照样敢伸手将狗崽子从它怀里扯出来,它也不恼,还会舔舔我的手以示欢喜。我懂,狗崽是它的命,而我也被它如同性命一般对待。

后来,我跟随父母搬到城里。起初,一到周末便吵闹着要回老家看看狗,仿佛只有看见它我才能心安。再后来回去的次数就渐少了,甚至有了弃它之心。城里真好,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灯红酒绿迷了我的眼睛,让我盲了心智。如今它真的老了,我也因为工作原因,想回却再也没有那么多机会,一年也只是寥寥数次,每次回去瞧见它逐渐老去的身子,越发沉重的步子和渐渐暗淡的眸子,内心都充满了不舍和心疼,而它始终一脸温柔,摇着尾巴蹭我。

“狗老了,没几天活头了。还要我们给送终,以后再不养这狗东西了”三叔咂着烟恨恨地说着,声音却带着哽咽。

桔皮似的余晖抚摸着一座座屋檐,抚摸着树梢,纵使带着万千留恋,太阳还是下山了,就如同这世间的别离一般,深情却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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