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往事

作者: 杨仲达2021年10月09日心情故事

我清晰地记得,曾有人问我家里有几辆自行车,我认真计算之后回答是“九辆”。当我说出这个数字时稍有羞赧,但此言不虚,我计算时包括了旧车、新车和在院子一隅废弃的车。

这是在1988年之前的事儿,那时我还在读小学。那时,拥有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三大件”,是富足的表征。而我家在那几年之间陆续拥有了那么多自行车,让当时孩提的我都颇感讶异。

家里最老的一辆自行车,可能是我祖父骑过的一辆新华牌旧车,它大约就是后来倚在一隅的那辆废车。我祖父在我父亲下乡之后,常往返于天津城乡之间。他退休之后还曾“补差”,他当时的坐骑大抵就是这辆。

论资排辈,此后就是一辆“铁驴”。当下年轻人可能已不懂何为“铁驴”。所谓“铁驴”,即为手工攒制的自行车,主体以自来水管焊成,结实而笨拙。当年的农村,“铁驴”很普遍,它虽简陋,但有很多优势。比如,它的车身比一般自行车要长,更适合农业劳动,其功能更多的不是代步而是货运。我父亲有篇未发表的小说《老闯大叔》,说老闯少时和人打赌,以一辆“铁驴”驮走一菜窖白菜,菜窖主人不但履行诺言将白菜白送,还将女儿相许。这篇小说看似传奇,其实是有原型的。我在农村长大,见过很多农民能以一辆“铁驴”驮走千斤以上的物品。而且,有专门以“铁驴”贩运各种货物的农民,即为“驮大筐的”,他们不仅手脚有力,能将载重量极大的车扶得住、推得走、骑得稳,而且还有一手相当高超的捆扎技术,可以用一根绳子将铁驴缠绕成一辆“货车”。

我家那辆“铁驴”后衣架的尾部高高翘起,虽在乘坐的时候不便,但便于拴绳。我父亲曾经以一根绳子在车后又拴起一辆小拉车,让我们母子三人坐上小拉车,骑行数十公里,从当时的西郊到达北郊。那个情景,我记忆犹新。更早的时候,我父亲在车尾右侧挂一个铁筐,我和双胞胎弟弟对坐于筐内,如同回归母亲胎盘里的模样;而母亲在已行进着的车的左侧,小步助跑,一跃而起,轻松坐在车架之上。

这辆“铁驴”,我至今不知它的来历。在它被取代之后,它成为我们兄弟的一个古董级的玩物。我常常骑着破旧不堪的它四处游荡,而它颇不给力,不是掉链子就是倒千金——它已显得过于衰老。

取代“铁驴”成为我父亲坐骑的是一辆“28加重红旗”。所谓“28”是型号,而加重则是车的吨位量。我父亲骑这辆车时已从下乡插队的知青成为乡镇企业的厂长。因为是加重,它依然延续了承载功能。我们兄弟俩,常常一人坐在车梁之上,一人坐在后座上。坐在后面的通常是我,那时已需要我飞身上车。我采取的姿势不是侧跨,而是类似于体操运动中的跳马,双手拍车,飞身骑在后座上。我只失手过一次,因不慎将左脚别进飞转的车条,至今留有疤痕。这辆车,我父亲骑了很久。

与此同时,我家还添了一辆飞鸽牌坤车,那是母亲的坐骑,它精细、娇贵,周身锃亮,不像家里其他车那样放在过道里,而是被安置在正房卧室。“红旗”和“飞鸽”都是天津所产,当时名气不小,在全国销量很大,满街都是。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可谓“自行车王国”,我家曾有九辆自行车即是最好的例证。当然即使那时,买车也不简单。后来我和弟弟上中学时家里给买的新车,仍是通过关系凭条所购,印象中是在海河边的张自忠路提车骑回了家。

关于自行车的旧事还有很多,简直可以车载斗量。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现在我家一辆自行车也没有——也就是写作此文时,我才想起在单位的车棚里我还有辆自行车,但多年不骑,我居然把它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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