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八毛钱的春节

作者: 王毅2022年08月30日生活散文

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杀猪宰羊、购置年货了,年味也就越来越浓了。看着为了筹备一个丰盛的春节而忙碌的父老乡亲,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多瞅几眼在墙角里晒太阳的爷爷……

爷爷曾说,无论我们多忙,路途多远,春节必须要回到家里;爷爷还说,春节是过给儿女们的节日,无论家里多穷,生活多拮据,春节都必须过得有模有样。如今爷爷已年近八旬,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有点浑浊的眼睛被满脸的皱纹拉得很小,牙齿几乎全部脱落,一双粗糙的手时常握着烟杆,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但在春节将要来临的每一个日子里,爷爷总会精神抖擞,还会时时催促我们,快到大年三十了,该到购置年货的时间了。

在贫穷里挣扎了大半辈子的爷爷,对春节有着难以言表的情感,曾渴望在春节里吃一顿饱饭,见一眼油花;曾因他的儿女们没有新衣服穿,难过得躺在土炕上,独自擦拭眼泪;也曾苦恼自己身为一家掌柜却又囊中羞涩,此刻,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爷爷曾揣在兜里的三块八毛钱,算计着如何给他的儿女们过一个温馨春节的故事。

那年,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爷爷硬着头皮去了一趟集市,一道三块八毛钱的加减混合运算,却把爷爷难得不知所措。那一刻,爷爷索性用他一双粗糙的大手取代了他的思维,那双手,黝黑、粗糙、干枯,黑褐色的手背像岩石,指甲里渗进生硬的泥土,手心的裂缝像一条干涸的河流纵横交错,手掌上的老茧有一枚硬币那么厚,像一个个荒凉的小山丘立在干瘪的平原上,整个手看上去,像极了满身锈迹的铁耙。三块八毛钱就在这样一双手里变少、再变少……

集市上商贩们叫卖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家里需要的,看得爷爷眼花缭乱、心里直痒,爷爷用他粗糙的手在这件东西上摸摸,又把那样东西捉起来看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些东西不买完全可以过年。”最后就情不自愿地放回原地。爷爷就这样在集市上磨蹭着,村里人看见爷爷依旧两手空空,便催促着:“快把东西买上咱们回家,还磨蹭什么呢!”爷爷慌忙点头。

就三块八毛钱,倒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痛痛快快地花出去算了。爷爷决定购物了,于是先偷偷地数了一毛几分钱,悄悄地藏在衣服最里层的兜里,还用手狠狠地按了几下,心里嘀咕着:“这是给孩子们的压岁钱,千万不能花”。“一斤煤油、一盒没有过滤嘴的香烟、一斤盐……”这几样东西都不能讨价还价,爷爷就把几个量词给售货员说得十分响亮。一张红纸写对联,买几个炮大年初一开大门,还要买门神爷看门守家……这些都是爷爷在最便宜的小摊上和商贩讨价还价中买来的。当然还要给父亲姊妹们买点糖或者水果之类的东西除夕夜吃。买完了这些东西,爷爷便再没有一分钱了,压岁钱也被花了出去。

小时候的我总渴望在大年初一得到爷爷的压岁钱,有一次我因埋怨爷爷给的压岁钱少而生气,爷爷便抚摸着着我的头,给我讲述了他用三块八毛钱过了整个春节的故事,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啊,你赶上了好时代,日子也过得富裕了,但压岁钱不能乱花,要懂得节俭,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明白吗?”每到年关,爷爷三块八毛钱过春节的故事,便在脑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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