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棣沟从家门前流过

作者: 刘月新 2015年09月16日优美散文

老家村边有条河,她像一条温顺的小龙,由西向东,从我家门前流过。

我曾以为她是条无名的河。小河伴我长大,给了我童年少年无尽的欢乐。

春天的早晨,我和伙伴们背起竹筐,雀跃着跨过河上小桥,穿过悠长的枣树行子,去碱场地打草挖菜。过了桥,也有不去碱场地的时候,在河套里挥镰弄刀。春天的河套,有芦草、茅草、马绊、灰灰菜、洋狗子菜,葳蕤碧绿。我们的说笑声穿过晨雾跌进河里,荡起一波一波的纹,波纹里就藏进了我们的欢乐。

到了夏天,小河就成了我们的欢乐谷。如果久旱不雨,河水很少很浅,清澈见底。正午的太阳把整条河烤个半熟,我们赤脚走在黑褐色的河床上,湿漉漉颤巍巍,感觉很美,脚掌却被盐泥连杀带烫火辣辣地疼。我们不管这些,奔到河里去捞蝌蚪。浅浅的水里常有连在一起的条条黑线,线上串着一颗颗豆大的黑点,是刚出生的小蝌蚪。它们很快就能独立生存,圆圆的、鼓鼓的身体拖着一条长长的小尾巴,活泼自在得像小鱼。再大一些,尾巴的两边就会生出两条腿来,渐渐成了蛤蟆的模样。捧在掌心细细把玩,清凉柔滑,是件快乐又惬意的事。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河水丰泽起来,河床也被淹没。这并不影响我们与小河亲近,她又带来另种乐趣——洗澡。晚饭后跟着姐姐来到河边,看着她们蛙泳、狗刨、潜水、仰泳,很是羡慕,也急着下水。姐姐便把大人的一条长单裤,在裤脚处绾上结,拽起裤腰原地猛抡几圈,收紧抓死,再拧几遭,让我一手抓住裤腰,一手抓住那结,头枕鼓鼓的充满气体的裤腿在浅水里打扑通。

一年发大水,河水一夜之间暴涨到与桥面齐平,溢出的河水野马般向两边窜去,向北的一股很快把村子包围,小村成了小岛。同时,在桥西几百米的河里出现一个圆圆深深的硕大穴窝。哥哥说,这是一只成精的乌龟在此撒欢转圈留下的。对此我当然深信不疑,我早就听说,成了精的乌龟威力无比。穴窝带来的好处是,久旱不雨时,河里几乎干涸,而这里常常存了一窝子的水,人们照常在此洗脸洗脚洗澡。有几次泛湾,几十亩大的穴窝里黑压压全是人头。人们在浑水里逮鱼摸虾,还能抠到螃蟹和蛤蛎,那种喜悦心情不亚于出海归来的渔民。

有一年,上中学的我和哥哥骑车走在桥上,面对千疮百孔的桥栏,沟壑纵横低洼不平的河堤,河床浅浅干涸无水的小河就生出抱怨。不想哥哥说,这河叫无棣沟,徐福就是从此东渡的。她存在了几千年。

啊!无棣沟,我的母亲河!我能想象出,你当年美丽宽广、波澜壮阔的模样。

又一年,一同事对我说,你发现没有?你们这个地方的人长得美,男女都是。哦?她接着说,徐福当年广招童男童女东渡途中祭河神,他决不会只招三千,有可能是三万或是更多,然后再严格遴选。那些被刷下的,不都在当地落户生根了吗?此话是否在理另当别论,它勾起我长长的怨愁。当年徐福为自己活命,招募众多童男童女,拆散骨肉离散家庭,给这方人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制造了世世代代的痛。以至后人建寺庙修祭台举办信子节来寄托相思与哀愁。这,谁之罪?

无棣沟,你默默流淌了几千年,把深深的爱尽情挥洒了几千年。你承载了数不尽的喜怒哀愁。你疲惫了吗?厌倦了吗?你河床变浅,河道变窄,堤坝千疮百孔甚至使你流淌了几千年的清清河水变了颜色,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就像徐福载童男童女从此东渡入海一去不回不是你的错一样。

母亲河,你的子孙该为你做些什么呢?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